和先前不同,他的嗓音压得低而轻,像是怕吓到她似的,待桑芙看过来,他又顿了良久,才慢慢地问出口:“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这句话,桑芙胸口再次弥漫上那种酸胀感,她黝黑的瞳孔颤了颤:“你怎么……”
她想问他怎么知道,但话到一半,却莫名哽在了喉间。
“一件小事,”桑芙眼睫微动,别过脸,她实话实说,“已经过去了。”
白天的争论对桑芙而言,是她永远不会后悔的事,时光回溯重来一万次,她也会做出一万次相同的选择。
真正地横亘于她心间的那根若隐若现的刺,来源于在剧组工作一个多月以来,周围人长久对她的轻视和忽视。
她不难过,但很生气。
不过桑芙从小就明白,情绪是没有用的东西。
哭泣和眼泪无法改变什么。
父母没法一夜之间赶回来,崴到的脚还在疼,得不偿失的是,眼睛也肿了。这害得她做习题无法集中注意力,当天的学习计划都没有完成。
听到她这样回答,庄墨闻就没有再追问,他视线落在她身上,温声开口:“既然过去了,我们就不提了。”
他总是保持着一个合适的分寸。
桑芙低垂着眉眼,藏在口袋里的手指屈起又松开。
庆幸,他没有追问。
半分钟过后,庄墨闻再度出声,却是已经换了个话题,语气也更随意平常:
“你在的剧组叫什么名字?”
最初约定好的互不干涉,除了私生活,还包括了对方的工作。
桑芙从没有过问,但庄墨闻出差时会主动给她发个信息,不至于如果长辈们向她问起他的行踪却一无所知。
她进组一个月,也只是跟庄墨闻告知了地点和拍摄时长,别的细节,拍什么、每天都在哪里拍,一概没有提起过。
告诉他剧组名,其实一定程度上跟自曝马甲没有什么区别。
桑芙平时也没有刻意捂过,父母还有微瑶都知道,出了实体书,他们也会象征性地支持一下。
尤其是桑成,每次都买一大堆回家,金琼本来就不喜欢她做这行,见了就要生气,然后扬言要都扔出去,最后桑成搬进了书房珍藏,金琼也没真的扔掉。
不过不刻意捂和一问就说还是有区别的。
可对方是庄墨闻的话……
桑芙想了想,还是说了,话落,她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不做什么,”庄墨闻回答,“就问问。”
雪下得又快又猛,很快在所及之处铺下轻薄的一层,晶莹透明,因为是刚下不久,层次不齐,看起来是毛绒绒的。
迎面的风仍是磨人,厚重的围巾掩盖住她的下巴,桑芙若有所思,“庄教授,你之前在这附近吗?你好像过来得很快。”
她很清楚,这段距离即使是一路绿灯畅行,并且避开早晚高峰,也做不到十分钟抵达。
“怎么了?”
他轻柔的一句将问题还给了桑芙,没有明着回答,桑芙也不好多探究,放下疑问:“没什么。”
并不重要。
也许他是有私事来到了这边。
然她闭了嘴,庄墨闻反而主动开了口,“是今晚和一个朋友有约,刚好在这边吃饭。”
“噢。”桑芙了然,过了会儿反应过来矛盾点,又懵懵地偏过头,满脸困惑,“那你还叫我吃饭呢?”
她的身高刚及他的肩膀,不得不仰起脸,下一秒,庄墨闻也侧头看过来。
“是这样,”他面不改色地开口,桑芙还以为他会科普一些她不知道的冷知识,比如夜宵或晚餐其实可以连着吃两顿,又或者他没吃饱之类的。
胡乱猜测间,桑芙听到庄墨闻从容淡定地补充了下一句:“我放了他鸽子。”
桑芙一时风中凌乱,呆:“……这样吗?”
“你鸽了他,然后来找我吗?”
庄墨闻垂着眼睫,阴影落在下眼睑,他看着她的眼睛,毫无迟疑,缓缓地点了一下头。
她张了张嘴,停顿一秒才问:“为什么呢?”
话音落下,庄墨闻的神情顿住,没有立刻回答了。
桑芙能感受到他被眼睫遮住的眸光,擦过她的脸颊。就像是几分钟前,她去拂雪,而后雪在她皮肤上融化的感觉,温凉的,带来一丝丝罕见的惊颤。
“可能是因为我有预感,你需要……”庄墨闻终于移开视线,向上看去,语气有几分漫不经心,“这把伞。”
桑芙也跟着他抬起脸,看着头顶黑漆漆的伞面,眨了眨眼。
这回,她总算听出来他在开玩笑了。
她无话可说。
现下,她的确很需要这把伞。
“那,他会不会不高兴?”她在问那个被他鸽掉了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