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纪岚予思虑片刻,十分为难地道:“皇上……臣知道此事非同小可,但齐儿已经有七月的身孕,臣实在不能……”
“你说的什麽话,”萧炎沉声道,“朕当然不会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再让你往东跑一趟去和楚国谈生意,朕只是想问问你,可有能办得好这事的人推荐?”
“这……”纪岚予皱眉道,“此事皇上最好诏吏部尚书大人一同商议。”
萧炎叹了口气:“如今满朝文武,唯有你是朕最亲信的肱股之臣,正因为此事非同小可,朕才诏你前来商议啊。”
纪岚予当即跪下道:“臣有负皇上期望,臣知罪。”
“都这个时候了还说这些套话作甚,”萧炎摆摆手,“起来坐吧,和朕说说你的想法。”
纪岚予想了想道:“若说可用之才,臣以为,陈喜倒是可以算一个。只是如今他人在塞北大营,恐怕……”
“塞北大营有一个陈欢就够了,”萧炎负手而立,纪岚予也跟着起身,“要是他陈欢还镇不住一帮北蛮子,那他这中郎将也是白当的。”
纪岚予心道,此番楚国来使的用意怕是真的不简单,能让萧炎芥蒂至此的,必然不是什麽小事,只等萧齐平安生子,他也定是要亲自往东边跑一趟的。
萧炎转了转手里的珠子:“朕这就下诏让陈喜回来,此番出使楚国的人选就还是上次去西域的这些吧,除你与徐钦外,其馀人等都跟着陈喜去。”
纪岚予低声道:“臣因私家之事无法在此刻为皇上排忧解难,臣惶恐。”
“你要是照顾不好齐儿,才该惶恐,”萧炎亲自将他拉起来,“今日的事能瞒则瞒,千万不可叫他知道分毫,一定要让他专心养好身子,千万不可有任何差池。”
纪岚予应道:“这是自然。”
萧炎沉重地踱了几步,一步三叹:“我大梁立基而今不过六十年,却已是东有虎北有狼,西域诸国还不知是不是真心臣服,现下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恍惚间竟有困兽之感。朕身边可亲信之臣却少之又少,江山在朕的手上变得如此内忧外患,叫朕百年之後如何去面对大梁的老祖宗啊。”
纪岚予看着眼前的君主,他登基後的这四年,时光仿若在他身上一下子划过了四十年那般长久,而今他两鬓间竟已生出了若隐若现的几根白发,可他今年不过才三十一岁啊。
“皇上为何如此说?”纪岚予擡起头看着萧炎,“内忧外患岂非是自立国伊始便存在的局势?且不说外患,单说内忧,太|祖皇帝与太|宗皇帝在时又何尝不是如此?皇上尚且年轻,莫说百年,十年之内,还怕见不到一个繁荣昌盛国富兵强丶百姓安乐五谷丰登的大梁吗?我们既生为人臣,深受皇恩,那便是要一辈子护国丶护君丶护黎民百姓的。”
萧炎回过头来看着他:“朕已经不再年轻了,但大梁还有你们。”
。
纪岚予和萧炎从应对楚国之策一直谈到将来对塞北战局的预测,期间又商讨了一番内忧外患,君臣二人长谈了足足一下午,若非怕萧齐在家等得心焦,晚饭估计都可以直接在宫里吃了。
纪岚予回府的时候,萧齐正在书房里写东西。
玉壶将灯芯剪了又剪,生怕亮度不够叫他看得眼睛疼,又怕太明了晃得他难受。
王环和王佩一人搬了一个冰鉴,分别在他左右两侧扇着扇子送凉风,生怕他热着。
“爷,您就去歇一歇吧,您这样的月份儿,哪能在这一坐一下午啊,”冰心推门进来,送了盏酸梅汤,“您有什麽要紧事,也不能全赶在一天处理啊。”
萧齐搁下笔,揉了揉手腕,他还真是有些渴了,伸手便要去端那碗酸梅汤,可手腕一颤,险些泼洒出来。
“爷!”玉壶眼疾手快,扶着他的腕子端稳了碗,又气又急地埋怨道,“爷怎麽能这般不爱惜自己的身子。”
萧齐就着她的手将碗送到唇边,一口气喝了大半碗:“我就是执笔时间长了,手腕子有些酸,瞧你们一个个紧张的。”
“您有什麽事非要赶着今天弄啊,”王环摇扇子的手也跟着有些酸,可还是不肯放下,“您现在身子重,熬不住的。”
萧齐看他一眼:“累了就歇一歇吧,这会儿没有白天热了。你们都是贴身伺候的,原不该叫你们做这些粗使丫头的活儿,可我书房实在不敢叫旁人进来,也是没办法。”
“我的爷,您既说了咱们都是贴身伺候的,那就该什麽都照顾着您,”王环叹了口气,“咱们心里都知道,爷最疼咱们几个。您说这样的话和奴才们客气,不是戳奴才们的心窝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