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赶忙应下,端了茶盏递给萧齐。
灌了几口水,萧齐才顺过这口气来:“现在什麽时辰了?”
小丫头看着萧齐这幅样子,有些担忧:“回爷的话,才刚刚五更,冬天天明的晚,还有两个时辰天才亮呢,您再睡会儿吧。”
萧齐没接她的话:“你去给我拿件干净的衣裳来,这身衣服汗透了,贴在身上难受得紧。”
就这样,换了衣服,落了汗,萧齐却没再深睡。他一直躺到天快亮才稍有困意,却还没眯瞪多久就又被鞭炮声吵得清醒了。
今儿个是除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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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太阳不大不小的照着,不是很暖和,倒也不算太冷。
宫宴是中午开的席,萧齐因为昨晚睡得不安稳,眼下都泛起了些乌青。不知为何,他只觉得胃里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犯着抽,顶得他阵阵恶心,眼前的饭菜都没怎麽动。
纪岚予看着他这样,心疼得不得了,一边顾着给纪母夹菜添饭,一边给他剥虾夹鱼,自己倒是没怎麽吃饭。
萧炎见了,忍不住盯着他们这桌瞅了片刻道:“又要照顾母亲又要照顾媳妇,纪卿辛苦。齐儿,你怎麽一点也不吃?亏朕还特意嘱咐御膳房备了你爱吃的鱼虾河蟹。”
萧齐将面前纪岚予给他剥好的鱼虾蟹肉推开老远,起身冷冷道:“庄郎过世尚未满一年,臣弟只想茹素为他祈福,希望他来世托生个好人家,莫要再不明不白地葬送了性命。”
他话音刚落,纪岚予手里的筷子就“啪嗒”一声掉了下去,纪母混浊的眼珠里涌出些泪花,抓紧了儿子的手。
整个席间,更是瞬间鸦雀无声,无一人敢言,就连平日里见缝插针多嘴多舌的郑业都呆住了,一口饭团塞在嘴里都忘了咀嚼,愣神看着萧齐。
萧炎气得一下子将手里的筷子摔了出去,砸在了萧齐的衣襟上,菜汁沾染了他雪青色的棉袍,可萧齐却不为所动,依旧是那麽干站着,仿佛无事发生一般淡然。
“萧齐!”萧炎怒不可遏,暴喝一声,“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干什麽吃的?!这是除夕家宴!你竟敢当着朕丶你夫君丶你婆母的面,在这里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狂言诳语,你眼里可还有法纪人伦,可还有孝道事理?!”
“就是因为臣弟心里还有这些,所以才悲痛不已,”萧齐也擡高了声调,“先贤曾有诗云‘如何四纪为天子,不及卢家有莫愁’,臣弟如此,亦想问问皇兄是否也是如此?纪皇後仙逝之前,曾求皇兄折梅予她,不知当时,皇兄心中是何滋味?臣弟斗胆问皇兄一句,倘若皇兄是当年玄宗,能否保得住那比翼连理的杨贵妃?但臣弟没资格如此问皇兄,因为臣弟没做到,没保得住心上人。”
“你……”萧炎被他气得一阵头晕,险些眼前一黑栽倒在案上。
一旁的王培远赶忙扶住了萧炎,又看向萧齐,厉声道:“襄亲王!您这是说得什麽话啊!您快和皇上道个歉啊!今儿个是除夕,您有什麽话就不能……”
“来人……”萧炎气得浑身发抖,伸出颤巍巍的手指着萧齐道,“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给朕拖出去……朕……朕不想再看见他……”
“不必了,”萧齐走出席间,朝萧炎行了个拜礼道,“臣弟自己会滚。”
纪岚予见状,一手拉住萧齐,赶忙跪下道:“皇上!皇上息怒!王爷他只是一时半会儿心急说错了话,您要怪就怪微臣,可别这样动气,您……”
萧炎直接掀翻了桌子:“滚出去!都滚!”
宫婢内侍们跪了一地,郑业都吓得摔了手里的汤匙。
纪母不安地胡乱摸索了几下,纪岚予又赶忙起身,用另一手拉住了纪母。
萧齐甩开纪岚予的手,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宫门外的马车旁边,王环和王佩正百无聊赖地溜达着等他。
“爷,您要去哪儿啊……?”看见萧齐出来,王环有些兴奋地搓着手问道。
王佩则沉声道:“你看不见爷的脸色吗?而且爷这麽早就跑出来,肯定是饭都没好好吃完。”
萧齐扫了他们一眼:“去醉梦楼,给爷先包七天的场子,今年爷还就是不打算回家过年了。”
两人面面相觑,却仍是不敢不从,只得驾起马车,慢慢悠悠地往醉梦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