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泉养标,但不治本,”萧齐微微攥紧手里把玩着的衣料,“皇兄若是放心不下,多送几味补气血的好药材过去以示关怀就行了。话说回来,郑业身上那伤可好利索了?他就这麽急着生孩子?”
“他自己说有一月了,”萧炎哂道,“也就是将养了一百来天就又有了,他自己愿意拼命就让他拼去吧。”
临出宫前,萧齐特意拐到凤禧宫去看了看萧怀。
刚出生的小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再加上宫婢们照顾得精心,萧怀已经长大了好多,白白胖胖的,小胳膊小腿上全是肉,一圈圈的,活像只人形的藕。
萧齐也不知是否因为自己也怀着孕的缘故,格外想要同小孩子亲近,虽然萧怀现在不过半岁,连话都还不会说,但若是拿着拨浪鼓之类的逗一逗他,他便咿咿呀呀地回应,有时候玩累了,也是咧着嘴冲人笑,不一会儿就能睡着。
萧齐在这里和萧怀玩了好半天,才恋恋不舍得回府去了。
萧齐回来的时候,纪岚予正在房里铺了纸墨写着一封长信。
“侯爷怎麽在卧房动起笔墨来了?”萧齐略感讶异,“这看样子是写了有一会儿了吧,怎麽不上书房去?”
纪岚予本想遮一遮,可见他径直过来,若遮遮掩掩反而显得不好,索性直截了当道:“塞北近来不怎麽太平,皇上虽然已经不断调兵增援,可我怕那边没有一个得力的将领终究不得行,于是想着写封战术书寄送过去,但求能出一把力吧。”
萧齐当即道:“侯爷既知塞北战乱,此刻不应该直接去向皇上请命出征?怎麽这口口声声要护国安邦的西宁侯,如今竟也开始纸上谈兵了。”
“你何苦在这种时候拿话激我,”纪岚予将手中紫狼毫小楷笔搁在青玉笔枕上,闭上眼睛叹了口气,“战局尚未到烽火四起的地步,此刻双方还没有开战,还都在按兵不动,我若是去了反而不好。”
萧齐冷哼一声:“侯爷少在这说这些没用的废话,您也不必将本王视作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无非是怀孕生産之事,本王一个人还不至于应付不来,你该干嘛干嘛去。”
纪岚予苦笑道:“王爷明知我放心不下什麽,还非要故意戳我的心吗?你若是说得动皇上,我片刻都不会耽搁,这就动身前去塞北大营亲自坐镇指挥,难道还踏不平区区一个索漠吗?”
“你!”萧齐说不过他,只得嗔道,“你也就会拿皇兄压我。”
他只恨这一胎为何来得如此不合时宜,偏偏绊住了一个能驰骋沙场的西宁侯,恨不能现在就将他生出来。
纪岚予心里其实不比他好受多少,前线的局势紧绷,还不知道有多少大好男儿要为大梁洒上一腔热血,可他又怎会放心得下萧齐一个人去过生孩子的那道鬼门关呢?
他亲历姐姐生産时难産血崩而亡的恐惧,无时不刻不在担心萧齐和他腹中那条小生命。
世事无常,他最怕一转身就成了阴阳永隔。
他只求陈欢陈喜早日收到这份战略书,一并寄送过去的还有老侯爷当年出征塞北时画下的几张地图,但求能帮得上这些年轻後辈。
他并不怕有後起之秀分走了他手里的兵权,更不是想要推脱自己肩上的重担,只是偌大的一个梁国,终究是不能只挑在他一个人肩头的。
萧炎登基伊始便率先铲除了一批萧煜的党羽,又恰逢几位老将告老还乡,军旅这一担子竟真是生生落到他一个人肩头去了。
只是他可以顶得住五年十年,总不能顶得住五十年,朝中是一定要有新人来承接薪火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这样的局势,或许倒真能逼出一两个将才。
这次的春狩进行得倒也顺利,只是大家都兴致不高。
萧齐不能骑马,被勒令留在营地好生歇息,萧斐年纪尚小,萧炎不允许他四处乱跑,于是十一十二兄弟俩便一起在营地数起了蚂蚁。
“十一哥!”萧斐一边招手一边往他这里跑。
过了个冬,又长高不少,今年八岁了,看起来果真是与七岁不同,这麽一路朝萧齐跑过来,搅起得春风穿过帐帘,暖乎乎地洒了萧齐一脸。
“什麽事啊?”萧齐一手扶着腰,一手端着茶碗,正在帐中喝茶发呆。
萧斐举起手里的小玩意儿:“我自己做了弹弓,听说十一哥小时候是玩弹弓的高手,愿不愿意跟我去比赛打鸟?”
萧齐虽已多年不碰,可乍然见到儿时最喜欢的玩物还是眼前一亮:“好啊,比就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