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弦小心翼翼地褪下玄慈上半身染血的僧袍。随着布料剥离,玄慈线条流畅丶肌理分明的後背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皮肤是温润的玉白色,但此刻,肩胛骨和脊柱附近,一大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淤痕清晰可见,边缘处还有几道被碎石木屑划破的血痕,虽然已经不再流血,但看着依旧狰狞。
“还说没事!”虞弦倒吸一口凉气,眼圈更红了。他拧干温热的布巾,动作轻柔得不能再轻柔,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玄慈後背的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生怕弄疼了他。
温热的湿布触碰着敏感的皮肤,带来一阵阵细微的麻痒。玄慈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放松。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少年手指的微颤和那小心翼翼的丶带着心疼的触碰。
“疼吗?”虞弦一边擦拭,一边小声问,声音闷闷的。
“无妨。”玄慈的声音低沉平稳。
清理干净後,虞弦拿出沈砚给的伤药(他自己那份早就不知道丢哪去了),挖出一大坨散发着清凉药香的膏体,用指尖小心翼翼地丶一点一点地涂抹在那些淤痕和伤口上。他的指尖带着药膏的凉意和自身的微温,在玄慈的後背上轻柔地打着圈,按摩着淤血。
那温软的丶带着药香的触感,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玄慈的心弦。一种陌生的丶熨帖的暖流,随着少年指尖的移动,在心底悄然流淌。他闭着眼,拈动佛珠的手指不知不觉停了下来,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意外的丶带着少年固执和笨拙的关怀。
房间里只剩下布巾拧水的声音丶药膏涂抹的细微声响,以及两人轻微的呼吸声。气氛有些微妙,却并不尴尬,反而带着一种奇异的宁静。
药涂好了。虞弦看着玄慈後背那一片青紫和药膏的光泽,眉头还是没松开。他想了想,又拿出一卷干净的绷带(不知道什麽时候从沈砚那里顺来的),开始笨手笨脚地往玄慈身上缠。
“不必……”玄慈刚开口。
“要缠!”虞弦头也不擡,动作有些生疏但异常认真,“固定一下,好得快!”他像裹粽子一样,一圈一圈地绕着绷带,最後在玄慈胸前打了个……歪歪扭扭的蝴蝶结。
玄慈低头看着胸前那个丑丑的蝴蝶结,再看看虞弦终于松了口气丶露出一点满意笑容的脸,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意和……一丝酸涩。他伸出手,指尖无意识地拂过胸前那粗糙的绷带结。
“好了!”虞弦拍拍手,看着自己的“杰作”,虽然丑了点,但心里踏实多了。他扶着玄慈躺下,“大师你好好休息!我就在旁边守着!”
玄慈看着他忙前忙後丶额头都渗出细汗的样子,顺从地躺下。他看着少年坐在床边的凳子上,依旧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仿佛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
“虞弦,”玄慈忽然开口,声音温和,“那串星月菩提……还在吗?”
虞弦愣了一下,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储物袋:“在啊。”他掏出那串温润的佛珠,递到玄慈面前。
玄慈没有接,只是看着那串在油灯下泛着温润光泽的佛珠,目光深邃:“此珠有静心之效,亦能护持心神。你……收好它。”他的语气带着一种郑重的托付。
虞弦握着佛珠,感受着上面残留的丶属于玄慈的淡淡檀香和体温,紫眸里闪过一丝疑惑,但还是乖乖点头:“嗯,我会收好的。”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沈砚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和压低的声音:“圣僧,弦弦?休息了吗?”
虞弦立刻起身去开门。
沈砚站在门口,身上带着夜露的寒气,手里拎着两个被捆成粽子丶昏迷不醒的矮小邪修。“人抓到了,我暂时封了他们的修为,关在柴房,派人看着。圣僧的伤……?”他探头看向房内。
“大师没事了,刚上了药,休息呢。”虞弦挡在门口,压低声音回答,一副“大师由我守护”的架势。
沈砚看到玄慈躺在床上,後背缠着厚厚的绷带(虽然那蝴蝶结有点扎眼),气息平稳,也放下心来:“那就好。圣僧好好休养。弦弦,你也别太吵大师。”他顿了顿,“镇上还有些首尾要处理,里正那边也要交代,我去去就回。”
“师兄你去忙吧!大师交给我!”虞弦拍着胸脯保证。
沈砚点点头,又看了一眼房内,这才提着两个“粽子”转身离开。
虞弦关好门,回到床边坐下。他看着玄慈闭目养神的侧脸,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清俊的轮廓,那颗朱砂痣显得格外安宁。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困意和突破後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
他打了个哈欠,眼皮开始打架,但依旧强撑着,嘴里还小声嘀咕:“大师你睡吧……我守着你……绝对不让蚊子咬你……”
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脑袋一歪,趴在床沿上,沉沉睡了过去。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串温润的菩提子。
玄慈缓缓睁开眼,看着少年趴在床边安静的睡颜,银发柔顺地铺散开,那对尖耳朵也温顺地垂着。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拂开少年额前的一缕碎发,指尖停留在他微凉的脸颊上,久久没有移开。
房间里只剩下少年平稳的呼吸声,和油灯燃烧时细微的噼啪声。玄慈的目光落在少年紧握的菩提子上,又移回他沉睡的脸庞,眼底深处,是化不开的温柔和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