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往旁边挪动视线,他看到自己身上套着一件明显过于宽大的丶质地粗糙的白色里衣,松松垮垮地挂在小小的身板上,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两条细瘦的小短腿从过长的衣摆下伸出来,无力地搭在冰冷的寒玉床上。
幼崽……他真的变成了那个该死的幼崽形态!
“操……”一声嘶哑的丶带着浓浓奶音和绝望的咒骂从干裂的嘴唇里挤出来,毫无气势,反而显得可怜巴巴。
恐慌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虞弦。能量枯竭的警告如同催命符,在脑海里尖锐回响。他尝试着,用尽全身力气,调动体内那点微乎其微的本源能量——意念集中,想象着恢复成那个银发紫眸丶风华绝代的成年魅魔虞弦!
嗡……
体内深处似乎有什麽东西微弱地响应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强烈的丶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猛地炸开!
“啊——!”虞弦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小小的身体猛地蜷缩起来,像只被烫熟的虾米。冷汗瞬间浸湿了额前细软的银发。剧痛过後,是更加汹涌的空虚感和灼热,身体深处那个“黑洞”仿佛因为刚才那一下徒劳的挣扎,吸得更狠了。四肢的酸软无力感更加沉重,连蜷缩的动作都维持不住,整个人瘫软在冰冷的玉床上,大口喘着粗气,眼前阵阵发黑。
不行……完全不行。能量太少了,连维持成年形态的基本消耗都做不到!强行尝试,只会加速崩溃!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越收越紧。十八个时辰……不到两天时间!他上哪儿去找个“爱人”来给他续命?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鬼地方?顶着这麽个五岁奶娃的身体?!
难道刚穿越过来,就要因为“饿肚子”这麽憋屈的原因,活活“饿”死,然後消散成一团没人在意的能量?开什麽玩笑!
就在虞弦被巨大的恐慌和绝望攫住,脑子一片混乱,几乎要被那灼热的空虚感吞噬时,一阵极其轻微丶几乎难以察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离寒玉床不远的地方。
那脚步声很轻,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像踩在冰面上。随之而来的,是那股清冽干净的雪松冷香,似乎浓郁了一丝丝。
虞弦的心脏骤然一紧!他猛地扭过头,动作因为虚弱而显得笨拙迟缓。
视线越过冰冷的玉床边缘,落在了几步开外。
那里,不知何时,静静地站了一个人。
一身胜雪的白衣,纤尘不染,在空旷清冷的大殿里,像一尊不化的冰雕。墨色的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玉簪松松束在脑後,几缕发丝垂落在线条冷硬的下颌边。他微微低着头,似乎在看着手中一卷泛着微光的玉简,侧脸的轮廓在殿内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无比清晰,如同最上等的寒玉精心雕琢而成——鼻梁高挺,下颌线利落干净,薄唇紧抿,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冷冽。尤其那双眼睛,低垂着,睫毛长而密,在眼睑下投下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却让人无端觉得冰冷丶疏离,仿佛世间万物都无法在那双眼中留下丝毫波澜。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虞弦忘记了身体的灼热和空虚,忘记了死亡的威胁,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伴随着一种名为“颜控晚期”的绝症瞬间发作到极致:
卧!槽!好!帅!!!
这颜值!这气质!这冰山禁欲系的范儿!简直是他两辈子加起来见过的天花板!不,是天花板上的水晶灯!璀璨夺目!闪闪发光!
刚才还占据全部心神的恐慌和绝望,在这张脸的绝对冲击下,如同烈阳下的薄雪,瞬间蒸发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丶属于魅魔的兴奋和……饥饿感?
虞弦那双因为虚弱和高热而显得有些迷蒙的紫罗兰色眼眸,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死死黏在那张清冷绝伦的侧脸上,像发现了稀世珍宝的饿狼。小嘴无意识地微微张开,连呼吸都忘了。
这……这简直就是上天为他量身定做的丶行走的“长期饭票”啊!还是顶级豪华至尊版!
凌清寒似乎察觉到了那道过于灼热丶几乎要把他侧脸烧穿的视线。他握着玉简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缓缓擡起了眼眸。
那双眼睛终于完全露了出来。瞳孔是极深的墨色,如同蕴藏着亘古寒冰的深潭,平静无波,没有任何情绪。目光淡淡地扫了过来,落在了寒玉床上那个正死死盯着他丶眼睛亮得惊人丶小脸却依旧烧得通红的小小身影上。
视线交汇。
虞弦被那冰冷的丶毫无温度的目光看得一个激灵,瞬间回神。脑子里“长期饭票”的警报疯狂拉响!不能慌!稳住!现在自己是五岁幼崽!要利用好这个形态!
几乎是条件反射,虞弦脸上的震惊丶痴迷和饿狼般的“食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换上了一副纯然无辜丶又带着点怯生生的表情。长长的银色睫毛扑闪扑闪,大眼睛里迅速蒙上一层水汽,小嘴委屈地瘪了起来,努力模仿着记忆中人类幼崽最惹人怜爱的模样。
他甚至还试图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往冰冷的玉床里侧蹭了蹭,好像被那道冰冷的目光吓到了一样,只是那双紫眸深处,一丝狡黠的精光飞快地闪过。
凌清寒看着床上那瞬间变脸丶演技精湛的小东西,清冷的眸子里,似乎有什麽极其细微的东西,极其短暂地波动了一下,快得让人无法捕捉。他并未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里带着审视,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大殿里一片寂静,只有寒玉散发出的丝丝冷气,和幼崽那带着灼热气息的丶努力压抑着的细微呼吸声。一大一小,一个清冷如冰,一个“纯真”似雪(装的),在空旷冰冷的石殿里,无声地对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