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母亲抹着眼泪,紧紧拉着他的手,“饿坏了吧?快!妈给你炖了你最爱吃的蘑菇浓汤!还有刚烤好的黑麦面包!”
“走走走!吃饭!”哥哥一把搂住虞弦的脖子,半拖半拽地把他往餐桌带,“给哥讲讲,那地方都有啥?有比哥还壮的猛男吗?”
“喂!先让我看看小弦弦有没有受伤!”姐姐不满地抗议着。
餐桌上很快摆满了食物,香气四溢。家人围坐在一起,父亲大口灌着麦酒,母亲不停地往虞弦碗里夹菜,哥哥唾沫横飞地讲着森林里最近的趣事,姐姐则缠着虞弦问东问西。
虞弦大口吃着久违的丶带着烟火气的家乡食物,听着家人熟悉的声音和笑闹,心被填得满满的。最初的狂喜和激动慢慢沉淀下来,化为一种熨帖的暖流。
然而,当喧闹稍稍平息,当夜深人静,他独自躺在自己小房间里那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床上时,另一种情绪却悄然蔓延开来。
房间里还残留着淡淡的丶属于他以前的丶混合着草木香和一丝少年气息的味道。窗外,是熟悉的魔法森林夜晚的低语,虫鸣丶夜枭的叫声丶远处不知名魔兽的悠长嘶吼。
很安静。
也很……空。
他翻了个身,看着天花板上用发光苔藓拼成的简陋星座图案。脑海中,却不受控制地闪过一张张面孔。
凌清寒站在寒剑峰顶,清冷孤直的身影融入云海,最後别过他发丝时微凉的指尖。
莫离坐在苗疆宫殿的软榻上,琥珀色的眸子深不见底,说着“迟早要还债”时冰冷又掌控的语气。
玄慈站在古柏树下,悲悯平和的眸子看着他,那声“珍重”仿佛还在耳边。
夜无殇在血煞殿狂暴的嘶吼,最後那句“滚得远远的”里压抑的痛苦和放手。
敖辰靠在水潭边的岩石旁,抱着手臂,鎏金的竖瞳没什麽情绪地看着他,甩动的银色尾巴尖……
心口像是被什麽东西轻轻揪了一下,闷闷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酸涩。明明回到了最熟悉丶最安心的地方,为什麽……会想起他们?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腕内侧。那里光滑一片,莫离的银色蛊印并未跟随他跨越位面。又摸了摸脖子,玄慈的菩提念珠也不在了。只有怀里,那枚边缘带着裂痕丶已经失去所有力量波动的金色龙鳞,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丶属于敖辰的冰凉触感。
就在这怅然若失的情绪弥漫时,虞弦忽然意识到了什麽。
他猛地坐起身!
算算时间……自从在魔宗最後一次“进食”夜无殇,到现在,何止五日?十日都不止了!
按照魅魔的种族特性,他早该因为能量不足而缩回幼崽形态,浑身发热无力才对!
可是现在……
他低头看着自己覆盖着细鳞的手掌,握了握拳,感受着体内那浩瀚如渊丶奔流不息的练虚期灵力。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
他尝试着调动了一下体内的能量。冰蓝色的灵力在指尖流转,带着刺骨的寒意。背後的小翅膀也随着心意灵活地扇动了一下,没有一丝滞涩或虚弱感。
没有退化。
没有发热。
没有任何需要“进食”的虚弱征兆!
虞弦的紫眸在黑暗中骤然亮起!他明白了!
练虚期!
这远超凡俗的强大修为,这足以撕裂空间的磅礴力量,早已彻底重塑了他的体质,冲破了魅魔种族那“五日必食”的生存枷锁!
他自由了!
真正意义上的自由!
再也不用为了生存而处心积虑,再也不用为了“续命”而周旋于不同的人之间,再也不用担心会缩成无力自保的幼崽!
巨大的释然和轻松感瞬间席卷了虞弦!他长长地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下来,重新躺回柔软的兽皮床上。
然而,这份轻松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回来了……
自由了……
然後呢?
他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天花板模糊的发光苔藓图案。那五张脸孔,却在自由的黑暗中,愈发清晰地浮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