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喜的人如今需要他,别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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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平五年的三月,塞北大营重整旗鼓,有了充足的粮草与後备资源,将士们终于不用再束手束脚丶担心朝不保夕了。
粮草充足,还有自西洋来的遥视镜加持,天也渐渐有些回暖了,虽仍是哈口气都能喷云吐雾,但到底是比年关那时候舒服了不少。至少不再是“风掣红旗冻不翻”了。
纪岚予和陈欢经过一番思量,昭告整个塞北大营,从三月起,所有人都要加强训练,每月比一次武。
不再实行当时他说的那新来的一万人可以不必上战场的政策,每月比武是针对全军营六万将士的。
排名在前一百的可以不必上战场,只留在营地,只要他们彻底打败了索漠,每月挑出来的这些精兵就可以每人得赏银百两,荣归故里。
此令一经颁布,将士们士气高涨,几乎都着了魔一般地勤加操练。
塞北大营的军心士气渐渐地跟着回暖的天气柳暗花明起来,皇都里,陈喜与陈美人也双双挺过了天花,这次的人心惶惶只是虚惊一场,没有发展成时疫。
阳春三月,桃花出了苞,柳树上也早挂满了绿条,萧齐也已经带着萧怀在楚国待了半个月了。
他此番是打扮成普通游客来到楚国的,因着要暗访,既不方便让大梁朝中那些酒囊饭袋知道他是秘密替萧炎查事去的,也不好让楚国知道他们大梁起了疑心来摸底,索性就对两边都只说是带着小太子一起出来踏青游玩的。
反正两国开市通商以来,互相串访游历的人并不在少数。
楚国靠着边沿,东临海岸线,梁国居于内陆,西靠川藏群山。
楚人稀罕高山,梁人稀罕海水。
萧齐此刻正翘着腿卧在一艘画舫上,一手搂着萧怀,另一手摇着一柄折扇,悠哉自在地闭目养神。
地处扬州,秦淮灯影摇曳不休,最是花红柳绿宴浮桥的地方,自然也是权臣富贾们最爱的销金窟,只怕是一条花船上一日的开销,便可抵一处寻常村庄全部村民一辈子的口粮钱了。
萧齐心里有些无奈,每次他替萧炎出来办事,不是要泡秦楼楚馆,就是要上画舫香船,若是自己一个人来这地方听几耳朵小道消息也便罢了,偏生还带着个萧怀。
这要是从小就学坏了,可怎麽好?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此处初春美景,心想若是等到河清海晏的那一天,一定要和纪岚予一同游历。
此间山河壮阔,将军何时才能归田卸甲?
“老爷,”一小厮突然悄悄地凑到一尽显富态的中年男子身旁,看起来是个商贾,萧齐立刻停了摇扇的动作,顺势给萧怀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竖起了耳朵,“那位公子不知是何故,都到了咱们这花船脚下,突然又说不上来了。”
油腻男子捋捋胡须,嗤道:“他爱来不来,当他现在还是当年那香饽饽呢?自打成了个‘死人’,咱们上头可没再让他办过事吧?除了这次让他去西边‘送了次花’,况且这还是因为看他倒霉,自己先‘沾了花’,才会让他去办这差事。”
小厮皱眉道:“可是主子也没说以後都用不上他,且他在西边还是有靠山的,咱们要不要……”
“不管他,”油腻男子摆摆肥厚的手,“自打咱们皇上答应了梁人那邪门的关税条例,我这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全仰仗主子才能讨得一口饭食,我不用养家的?自己都快顾不住了,还管那麽多别的作甚。”
萧齐听得神色一凛,呼吸微凝。
如果他的直觉没出错的话,他觉得,他们说的这个“西边”,很明显就是大梁。
至于“送花”,那不就是前不久皇都险些闹起来的天花吗?
这麽想来,陈喜身上的天花应该不是从楚国就沾上的,而是他回到大梁後,接触过染过天花的人,即是方才那富商与小厮说得“那位公子”。
还有他们说的这个“主子”,到底是哪边的人?是梁国的还是楚国的?目的是什麽?
萧齐飞快地在脑海里捋了一把思路,出过天花的人面上一定会带有红疹留下的疤坑痕印,这是很明显的特征,如果陈喜真的接触过这样的人,他不会完全没有发觉。
萧齐这半月来细细留意了楚国商市行情,确定了在通商一事上,楚人确实是诚心诚意地要与他们合作。
那麽现在的关键,就是这莫名其妙被带进来的天花了。
如今应该赶快返回大梁去问问陈喜,他近期都接触过什麽可疑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