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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纪岚予心里一阵儿酸楚，上前道：“有劳你们了，东西放下便好。”

恭亲王府的家丁们还穿着素色孝服，轻轻放下了一大一小两个箱子，便告退了。

国公府的家丁一起把这两只箱子擡到了寝殿里给萧齐看，纪岚予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怎麽去和他说话，在外面静静地站了一会儿。

梅香在一旁看着，想了想後上前道：“爷，婢子说句僭越的话。其实婢子认为，您与其这麽瞒着王爷，倒不如告诉王爷实情。”

“我也有想过，”纪岚予叹了口气，“只是我真的不忍心，让他现在就知道这些……”

“可是，王爷迟早也会知道的呀……”梅香皱了皱眉道，“您瞒得住他这几天，终归是瞒不住他一辈子的。再说，王爷现在觉得您有话不跟他说，他心里也会难受的啊。王爷刚刚生完孩子，您若是跟他沟通不好，他心里怎麽可能舒服呢？恭亲王是王爷的兄长，您是他的夫君，他不管为谁伤心，都会影响他的心情。您倒不如直接告诉他，然後好好宽慰着他，也比这样瞒来瞒去的，瞒的两个人心里都有了隔阂要好。”

纪岚予将她的话仔细思索一番，梅香见他沉默不语，又道：“其实婢子不该多嘴的，爷若是觉得婢子说得不好，就当婢子什麽都没说吧。”

“不，你说的没有错，”纪岚予轻轻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很好，是我关心则乱，才一直下不了决心去告诉他。你这麽一说，我也觉得，告诉他或许更好一些。我现在去和他好好说说吧……”

梅香松了口气道：“那您好好和王爷说，好好宽慰着他。”

纪岚予点了点头，回了寝殿。

萧齐彼时正坐在床上看萧熔送给他的东西——一张上好的桐木古琴丶一方白玉小枕丶一块长命金锁。

纪岚予走过去坐在他身边，方才发觉他眼底闪着泪光。

“这些……”萧齐哽咽着摸了摸那个白玉小枕，“这些都是八哥小时候，父皇和德妃娘娘给他的东西。他怎麽……他怎麽舍得送人。”

“你也不是外人啊，”纪岚予心酸地笑了笑道，“白玉枕和金锁是给女儿的吧，琴应该才是给你的，你不要抢姑娘的东西。”

萧齐收好这几件东西，却也没怎麽笑，纪岚予痛定思痛，思虑再三後，方才犹豫着开口道：“齐儿……对不起，我刚刚，确实是没有跟你说实话。”

萧齐岂会不知他方才的说辞是随口搪塞，丝毫没有意外地道：“你若是想说，我就听着，要是你实在不想说，也……不必勉强。”

纪岚予轻轻抱住他道：“今天……今天是恭亲王的头七。”

萧齐一时半会儿没吭声，可是纪岚予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他在自己怀里一阵颤抖，不多时，萧齐温热的眼泪就滴滴掉在了纪岚予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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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熔头七，萧炎终是松了口，答应了他不入葬皇陵的要求，也同意了他的家丁们将他火化，只是到底还是不接受把骨灰撒出去。

停灵七日，萧炎能同意到这一步也属实不易了，家丁们将萧熔火化後，骨灰收进了一只玉坛子里。

而後，长琴又整理了萧熔早就准备好的一套朝服衣冠，以及他指定可以葬入皇陵的随身物品，放入了备好的棺木。

萧熔一生未嫁未娶，身後也无子女，扶灵下葬的队伍只有一口封进了一套衣冠的棺木，後面跟着平日伺候他的家丁与婢女，还有一个十三岁的萧斐，尽显凄凉。

恭亲王府的管家走在最前，一边走一边抹着泪，长琴的眼睛都哭肿了。

到了皇陵，他们却发现萧炎等在此处。

萧炎亲临皇陵，看着这口空棺下葬，眼眶泛红地道：“想必这里头，全是朕这些年赏赐他的东西吧。”

“不，”长琴摇了摇头道，“王爷留下了那支桃木梨花簪。”

萧炎心绪复杂，亲自洒酒为祭，一直到葬礼结束，方才起驾回宫。

萧斐不肯放弃，跑到萧炎面前道：“臣弟求求皇兄，就全了八哥遗愿吧，他想被撒进桃花谷，往後自由自在，他不想被关在一只小小的坛子里啊！”

萧炎皱眉道：“朕能答应他不入皇陵，在皇陵葬衣冠冢，已经是对祖宗礼制最大的逾越，你们也不要太过分了。他生前好歹是个地位尊贵的亲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骨灰随意撒在山谷里，和挫骨扬灰又有什麽区别？”

萧斐说不过萧炎，只能负气闭嘴。

萧炎回到宫中，也是久久不能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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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齐这些天卧床静养，各种各样的胡思乱想都有过，关于萧熔去世，自然也有想过。

只是那时，他终究以为这只是自己的瞎想，这是不可能的。

可是现在，纪岚予向他证实了这个消息。

他不想接受，可有没有什麽用，事已至此。

纪岚予一直抱着他，直到他自己慢慢地缓过来，方才轻声哄道：“齐儿……我知道你有多难受。可是八哥已经不在了，他一定不希望看到你这麽伤心，你现在连自己的身子都还没养好，怎麽能让他放心得下呢？”

萧齐窝在纪岚予怀里，一边忍着心里悲痛，一边呜咽道：“我知道丶你说得我都明白……夫君你放心，我知道我现在应该赶快把自己照顾好，我不会在这时候还让你担心我，我不会哭闹，我会等自己好起来，然後……再去八哥府上看看。”

纪岚予揉了揉他的头发道：“乖。”

萧齐哽咽着，自己擦了擦眼泪後问道：“那……我八哥是如何离世的……？”

纪岚予顿了顿道：“八哥他……是服毒自尽的。”

“竟是自尽？”萧齐颇感讶异，“我以为丶我以为八哥是病重，所以才……”

“其实也确实是因为病重吧……”纪岚予唏嘘不已，叹了口气道，“八哥这一辈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没怎麽享过清福，愣是受了这麽多年的罪，他许是自己不愿这麽苦着了，如此于他而言，也算是个解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