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这样安静地待了一会儿,直到寺庙的钟声敲响,沈云谏似乎听到了什麽奇怪的祈愿,直起身子,望着远处喃喃了一句:“我心悦于他……?”
在场一人一鸟的心跳同时跳快了几分。
虽然不清楚沈云谏说出这话的缘由,但小鸟仍旧积极地“啾啾!”了两声。
小鸟版周青馀想,是我心悦于你。
……
严冬来临,大雪纷飞,周青馀不出意外地变在某一日变成了飘飞的雪花。他的日常便是落下丶重化作飘雪丶继续落下……如此反复。
今天的云谏有些奇怪。
周青馀原本乐此不疲地重复着从天上飘下丶穿过沈云谏的虚影丶最後落到地上的过程。
直到一次下落时,如雕塑般凝固在雪中的沈云谏忽地擡起了头,猝不及防间,周青馀被他眼眸“接住”,几乎有种要融化在那片金色中的错觉。
过于滚烫的温度,他晕乎乎地飘在地上。
今天的云谏果然有些奇怪,雪花版周青馀想。
……
他们一同这般度过了五个春夏秋冬。
第六个春天,周青馀化作清风向沈云谏告别。清风消散的刹那,镜花镇的周家宅院里多出了一声啼哭。
*
许久没当人了,周青馀困倦地躺在床上,却在察觉到熟悉气息的瞬间强撑着睁开了眼,“啊啊啊”地打了声招呼。
云谏在他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他都一一“啊啊啊”地回复完了。
然後他听到青烟中的人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我很想你,青馀,快回来吧。”
“啊啊啊……”
我也很想你,婴儿版周青馀想。
*
时间一天天流逝,周青馀原本以为等自己长到能开口的时候,就可以和沈云谏坦白了。
结果,他长到了能说话的年龄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不仅如此,他还很难控制自己的身体,对人的情绪也很敏感……
三岁时,周青馀见人有家不得归,莫名其妙地感同身受,眼泪控制不住地从眼角滚落。
他哭了三天三夜,周老爷说他与菩萨连心,见不得悲苦,“菩萨”却正飘在他身边,帮他擦去眼泪,头疼道:“……这眼泪怎麽止不住呢?”
……
六岁时,他看见有人高中,莫名其妙地感到开心,不受控制地笑了三天。
所有人都在议论这孩子是不是有什麽毛病,连周青馀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麽问题,沈云谏却摸了摸下巴,对他道:“欸,可惜这里用不了灵力,要不然还能把你笑的样子记录下来,等你清醒过来让你看亲自看看!或者带出去给师姐他们看。”
周青馀想到那个场景,表情都差点凝固了一瞬,不禁在心里暗自庆幸,还好秘境不让录黑历史。
……
十五岁时,他好好在自己房中待着,盯着青烟,等着沈云谏过来找他,却忽然感到一阵晕眩,眼前一黑,思维空白一片。
待理智重新回归,周青馀发觉自己已然变成了一个等身偶人,关节处被缠上红布,供奉在一块方桌上。
在他正前方,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玉人正含笑看着他。
你是谁……?
周青馀无声问道。
载有他另半份残魂的琉璃小人早在刚进秘境那会儿就与他相融,他那时还庆幸书灵的乌鸦嘴没有灵验,结果……
现在看上去……似乎是灵验晚了。
难道还有半份神魂被分出去了?
“轰隆隆——!”
只有雷声在响,“玉人”不发一言。
哗啦啦的雨声中,周青馀失却了思考的能力,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皮愈来愈沉丶愈来愈沉……
最後,彻底陷入了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