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人呢?”
茍雪闻不假思索,“死了。”
谢温怔然,看了一下茍雪闻。
茍雪闻哭笑不得,“没骗你,真死了。”
方才刑场上,鹰奴一瞧见茍雪闻时,就朝他袭去。
茍雪闻心急想拯救谢温,手上并没有留情,加上蛮族大军压境,皇宫里也没有什麽他特别在意的人事物,他不用再留手,顾忌那点假惺惺的薄面,反击的力度逐渐加重。
他丢下弓箭,拔出剑,与鹰奴狠狠地缠斗一番。
鹰奴对别人狠,对自己更是心狠,即便他被茍雪闻的剑砍伤四肢,鲜血流了一地,浑然不增退意,提起强劲的力度再次攻击。
他们在边境的战场上交手数次,唯有这一次不一样,双方好像都感觉是此生最後一战,倾尽全力的朝对方杀去。
鹰奴的面具被挑起,落入花草之中,茍雪闻的盔甲丢掉,轻装上阵,务求最快速高效地杀死鹰奴。
双方缠斗了很久,是地面忽然的震动,让鹰奴落脚不稳,茍雪闻便趁机一剑刺入他胸腔,当胸腔的血溅出时,茍雪闻与鹰奴不约而同地笑了,是心头一松,如释重负。
“我对你,对你们大齐做出那些事,你不恨我?”鹰奴口吐鲜血,语气一如既往的调侃着,只因茍雪闻刺穿他身躯时,双眼平静,没有丝毫的怨恨。
茍雪闻就着刺穿的姿势,聊了起来,“从小到大,我对你们蛮族的恨是只增不减。在战场上我从未对你们的战士留手,对你们一次又一次厚脸皮的来袭是厌恶不已。”
“可有的时候,我会陷入一种困境。”茍雪闻双眼迷离了一下,又迅速抽出状态,“我好像变成一个战争傀儡,为战争而生,因战争而死,我们茍家世代皆是如此。”
他木然地重复着那些充满杀戮的日子,习武只是为了让他能在战争中活下去,变强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带领茍家屹立不败之巅。
很多时候,他看着边境的百姓,会感觉迷茫。茍家的存在是为了让大齐百姓安居乐业,可是边境的百姓,也是大齐的子民,为什麽他们要奉献自己,驻守在严寒的边境,忍受蛮族的侵扰,无法如大齐中州其他州那般,安安稳稳度日。
他的拼命与努力,到底又是为了谁?
後来他选择了漠视,闭上双眼蒙上耳朵,让自己不再看到这片人间炼狱,同时对世间的一切索然无味。
可他仍然厌恶蛮族,但好像谈不上恨,因为习惯了,也分不清萦绕心头的那些情绪。
“那你呢,会恨我,恨大齐吗?”茍雪闻反问道。
鹰奴艰难地擡眸,嘴角微乎其微地勾了一下,用尽剩馀的力气说道:“我身上有一半的大齐血脉,而我另一半是山越族的。”
恨这种东西,对他来说,太奢侈了。
茍雪闻与鹰奴在边境的战场上见过那麽多次,好似是生平头一回平静地谈话,两人好像交了心,又好像没有。
茍雪闻只是静静地等待地动的结束,望着鹰奴的神色渐渐灰败,彻底失去颜色,眼底没了光亮。
彼时,落日正好开始西沉,橙红泛紫的天永远停驻在鹰奴的眼里。
谢温听完鹰奴的事,刚好走到了月宫殿前,隔着拱门一下就瞧到伫立在殿外的大宫女。
她勒令跟随的小兵站在回廊前,不许跟来。小兵们看到有茍大将军护着,自然不会自讨没趣,安安分分地等候原地。
于是谢温心安理得朝大宫女靠近。
大宫女瞧见二人,戒备地看了一眼浑身是血的茍雪闻,问谢温:“你怎麽来了?”
谢温仰头叹气,“来抱大腿了。”
大宫女不解其意,但习惯了谢温的尿性,猜出她肯定是想见皇後,开口便要打发她走,“娘娘已经歇息了,莫要烦她。”
谢温:“……外头都变天了,您跟我说娘娘睡了,姑姑,您看我信吗?”
大宫女无语,“既然知晓,你何必再来?”
皇宫一整天纷纷扰扰,难免闲言碎语传入月宫,更别说皇宫地动这件事,是多麽的令人震惊,就算没参与宫变,也能猜出这里头发生了何事。
因此皇後才闭门不出,独自垂泪。
谢温摸摸下巴,思索後道:“可是我好像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告诉皇後娘娘欸。”
“什麽事?”大宫女显然让谢温直接告诉她,然後她来转告皇後,完全不想叫谢温接触皇後的意思。
谢温见状,撇撇嘴,气也不喘地说道:“是这样的,我的大夫是西南的神医,好像很会使用西南的毒物,正巧陛下手里有一批西南毒物,他又扣押住了我的神医。而我好巧不巧知道一种毒是会混淆人的记忆,从而让人伺机灌输新的记忆。你说陛下会不会用这种药来操纵娘娘,让娘娘忘记过去忘记仇恨,重新再爱上陛下,两个人从此甜甜蜜蜜,一家三口过得幸福快乐?”
大宫女僵住了,被谢温吐露的信息吓得不敢动,她深深望了谢温一眼,终于松口:“你随我进来吧。”
这件事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可以做决定的。
谢温微微一笑,就对上茍雪闻若有所思的双眼,“你说得这些,可是真的?”
谢温:“我有八成把握。”
至于八成把握是胡言乱语,抑或是真有其事,她选择保留。话说一半,让人去猜,到时候出错了,也怪不到她的头上,这便是谜语人的说话艺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