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在满是灰尘的屋子里,勉强收拾了一番,折腾出一个角落让她可以下脚。
接着双臂後置,搁在後脑勺,望着高高的天花,复杂绚丽多彩的花卉图案交错眼前,谢温努力眯着眼睛,才认出那是数十朵富贵花,花瓣盛开包围着一轮圆月。
月宫之中很多建筑瓦顶或窗柩屏风皆是这种图案,只是颜色各异。谢温居住月宫之时,总觉得这些图案别有深意。
後来经过齐泽仪一发疯,她才落实了心中猜想,知晓原来所有的事情都是大齐皇帝齐懿做的海市蜃楼,虚晃多招,层层藏住他内心的珍宝,他的一轮明月。
“就挺傻缺的。”谢温评价道。
稍微复盘整件事,谢温感觉有些饿了。
打开小殿门,探头探脑,本就不多人的月宫此刻是更少人了。她也不好麻烦楚楚,唯有熟门熟路地摸去月宫的小膳房。
提灯走到入夜的寒凉长廊,谢温是浑身酸痛,一天的奔波,所有的消耗全在路上了。
凉风一吹,她眼皮打架的双眼才停止斗争,彻底分开。
同时谢温也感到腰间有什麽东西怼着她,尖尖的,刺刺的,颇为熟悉。
尤其拿刀的那人一开口,简直是老熟人了。
谢温:“……大姐,你不是被齐泽仪抓走了吗?”
柳依依阴恻恻的声音离谢温极近,“这不得感谢突然的地动,让牢房破了个大洞,我才能从刑部大牢逃出来,可见老天怜我佑我,还叫我从废墟中走出,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你。”
以前谢温是不知道多少次吐槽过皇宫与六部办公的区域相连,虽然皇宫大门有人看守,可保不齐有犯人越狱。
如今这种担心成了现实,真是笑不出。能活着回去,一定去刨了当初设计者的坟。
谢温察觉到那刀刺得更深,无奈道:“所以你又想怎麽样?杀了我报仇吗?”
柳依依:“你,我肯定是要杀的,但我现在饿了,你给我找点东西吃!”
谢温擡头看了看高悬的明月,闭了闭眼,“行,你跟我走。”
柳依依不怕谢温耍花样,谢温有什麽能耐她清楚得很,若是她能反抗,之前就不会被她欺负地那麽狠了。
虽说她有几次失了手,但都是谢温仰仗别人反击缘故,现下四处无人,谢温又在她手里控着,如果谢温敢找人杀她,那她立刻就能跟谢温同归于尽。
谢温脚步缓慢,被人挟持怼着刀走的感觉不好受,她甚至感觉到衣衫割开了,腰间有丝丝液体滑过。
柳依依越走越狐疑,因为走了很长时间都没有见到任何一个人,“你到底带我去哪里?”
“不是饿了吗?带你去膳房啊,月宫大着呢,连个膳房都得走老远。”谢温的声音从前头传来,夹在风中,有些含糊不清。
柳依依勉强信了,月宫她不熟悉,也是阴差阳错穿过了皇宫的路,逮到了谢温。
没多久,谢温停住了,“到了,你推开这扇门就是膳房。”
柳依依打量着面前没有点灯,漆黑一片门窗紧闭的屋子,外头栽种的草木随着风飒飒作响,让人後背不禁泛起一丝寒意。
“你去开!”
柳依依用力往前一推,压到谢温腰间,使她倒吸一口凉气。
“愣着干什麽!”柳依依尖锐嘶吼,看得出连日的牢狱将她的身心磨灭得理智难言,虽然她没蹲大牢之前,也没什麽理智可言。
“你先帮我拿着这火折子吧。这膳房不能出现火苗。”谢温将袖口的火折子递给柳依依。
柳依依没懂为什麽膳房不能有火,看了火折子半晌,看不出谢温有偷偷耍花招,才把火折子取走。
手上一空,谢温便转手推开门,木门发出清脆的“吱呀”声。
刚迈步进去,谢温提着的灯笼里的火苗瞬间被风吹熄,骤然陷入一片黑暗。
“谢温!”
柳依依慌了,她看到谢温进了小屋後,立刻消失不见,她担心谢温从她手中逃脱,连忙跑了进去,趁着月色未被乌云遮挡,快速扫视屋内环境,找出藏起来的谢温。
可入眼间只是一些谷物的存放,撒落地上的面粉铺满乱杂的脚印,无法辨别脚印的主人,找到谢温的身影。
“哐当——”是身後的门被关上了。
“谢温!!!”柳依依歇斯底里。
她在刑部大牢待过一些日子,尝试过在黑暗中叫天天不应的滋味。紧闭的屋子何尝不是另一个大牢牢笼,一下唤醒柳依依尚未脱离的痛苦回忆。
她胡乱走着,莽撞间带倒不少东西,发出接二连三的响音,细小的灰尘飞扑四周,聚集在不停吸引它们的活物身上。
柳依依在大牢中戳裂的指甲终于摸到了门边,她疯狂撞击着紧锁的木门,可无论她怎麽敲,那门是纹丝不动,伸手不见五指,让柳依依完全陷入恐慌。
忽然她发现握紧的拳头里还攥着谢温给的火折子,她扯出一抹恶意,喃喃自语,“等我一把火将这破屋子烧了,我就会杀了你!”
微乎其微啵地一下,火折子的盖子被打开。
柳依依轻轻一吹,赤红的火苗从微弱顷刻间转变成小火把。
接着如雷霆动怒的轰隆一声,震撼了皇宫内的不少人。
早就跑远的谢温看着黑夜之中,耀眼的赤红,滚烫的热意冲天,黑烟遮住皎洁的明月,汇成别样的云层,笼罩在皇宫之上。
她唇角一勾,笑得肆意猖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