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时宜
周六清晨五点半,天色还没完全亮透,晨雾在操场上铺开一层薄纱,把红砖教学楼衬得朦胧而寂静。
温笙出门时,寝室里一片昏暗,舍友们还缩在被窝里做着清晨的好梦,她蹑手蹑脚地穿好鞋,拉开门缝,悄悄溜了出去。
她是这麽告诉自己的:这是对知识的渴望,不是早起赴约,更不是心里偷偷期待见他。
但昨晚她还是挑了一条裙子。
平时上课时,她几乎只穿裤装,方便丶利落丶也舒服。
但昨晚睡前,她站着柜子前站了很久,最终还是把那条压在最下面的浅灰格裙拿了出来,这是好几年前的叶彩凤给她裁的。
料子是过年时买棉布剩下的一截,颜色不艳,花纹不新,剪裁也算不上合身,那时候她还没长开,裙摆总往下掉,叶彩凤一边皱眉一边叹气,说等有钱了给她买现成的。
可直到现在,她也没买过一条新的。
温笙原以为这条裙子早就不合穿了,昨晚试着换上,却发现刚刚好。
不长不短,恰好合身。
许家宁并没有说清楚在哪里碰头,只丢下一句“周六早上”,就再无下文。
温笙提着水壶出门,本想先去打水,但走着走着,人就顺拐了。
仓中校园里有三棵老槐树,有一棵最大,也最远离人群,她曾见过他在那里看书,温笙想了想,决定先去老槐树那儿看看,碰碰运气。
走到教学楼後,她顺着熟悉的小路往前走,路过操场时,天还没完全亮,晨雾薄薄地罩着,雾气中隐约有脚步声传来,是有人在跑步。
温笙朝操场望了一眼,晨雾未散,白气氤氲之间,有个身影从雾里一点点跑了出来。
是许家宁。
她忽然想起他曾说过,早上起来跑步。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许家宁也看见了她,脚步没停,只是视线淡淡地扫了过来,在她身上停了两秒,又收了回去,继续跑。
没有打招呼,也没有看到她感到意外。
温笙站着没动,心里忽然有点没底:
是今天吧?
可他看见她了,却什麽都没说。
是没打算带她去?还是忘了?
温笙站在原地,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擡脚朝槐树的方向走去。
既然约的是早上,她就赌一把,反正他也没明说在哪里,主动权也不该全在他手里。
槐树在教学楼後面,远离校园主道,平时几乎没人来。
温笙顺着小道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开始想:
他说的是“周末”,会不会……其实不是今天,是明天?
就算是今天,他也只说了“早上”,没说具体几点。
自己现在去,会不会太早了?打扰他跑步了?还是说……其实他根本就没打算来?
越想越乱,谁让他话说得那麽模糊,地点时间都含含糊糊。
不行,她只是路过,对,就是顺路看看,正好散个步。
温笙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手指揪着水壶的带子,力气不由自主加重了一点。
早知道就不穿裙子了,走这条林子小路的时候,腿容易被弄脏。
她低头瞥了眼小腿,果然,小腿处已经沾了几道淡淡的草印,还有些灰。
前方的老槐树终于出现在视野里,温笙放慢了脚步,眼睛看着前方,原本还抱着一丝“不在也没关系”的念头,现在瞬间被打破。
那里站着一个人。
但晨雾还没完全散去,光线也朦胧,只能隐约看见一个模糊的背影,像是站直,又像是半靠着树。
温笙停下来,盯着那片雾气,试图辨认出那人的轮廓。
是他吗?
会不会只是哪个起早的学生路过休息?
不会是教导主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