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叙
与一层的喧闹不同,茗香阁二楼三楼都是隔间雅座,相对安静,只是价格要稍微贵上一些,其中三楼又比二楼要更贵。
此时的三楼安静得仿佛与世隔绝,所有隔间空空荡荡,只有临着朱雀大街那一间里,有一站一坐两个青年。
站着的那个身着锦衣卫标志性的飞鱼服,面色如铁,明明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却完完全全褪去了少年人的意气风发,更不见轻狂浮躁,堪称少年老成的典型代表。
他站在窗边,扇缝之间见大福半空中利落转身,行云流水,对坐着的那位说:“昆山馀老怪的亲传。”
坐着的那位整个人没骨头似的陷入柔软宽大的躺椅中,他一身烈火似的绯红,竟也是霓霞锦所制,衣袍领口大敞,露出凸起的锁骨和些许白瘦的胸膛,搭在扶手上的一只脚漫不经心摇晃着,在雕花窗棂投下的影子里,摇曳着一股病态的美,摄人心魄。
他指间把玩一只浅碧色的茶杯,手腕之上赫然套着一副小巧精致的袖箭套,能在锦衣卫前如此散漫之人,身份几乎呼之欲出。
“与你相比如何?”叶叙懒洋洋开口。
窗边那位——叶叙的心腹——锦衣卫指挥同知裴青毫不犹豫给出了答案:“不相上下。”
叶叙嗤笑出声:“连你都打不过她?”
裴青的武功在整个大雍高手榜也能排上前几位,是世间少见的武学奇才,但他并不以此为傲,平生只恭敬勤勉,跟在叶叙身边一心一意,任其驱使,“应是平手。”
叶叙闻言似是觉得有趣,他从躺椅中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日光之下妖冶的面容一览无馀,那是人间最艳丽的毒蛇,红唇微微下撇,薄如刀刃,带着三分冷漠四分薄情,再配上那对杀气森森毫无温度的长眸,就是十分危险。
他若有所思看着那辆华贵的马车,车夫正喊随从,把那匹受伤的白马换下,再换上另一匹褐色的骏马,忙忙碌碌,却井然有序。
“有趣。”他轻声道。
裴青锁着他那好像这辈子都舒展不开的眉头,问道:“主人,要揭穿她吗?”
叶叙依旧看着那辆马车:“自投罗网的鱼,要为她的贪婪付出代价,求死不得才配得上她。”
“可是我们的计划……”裴青顿了顿,“本该是夜鸢成为国公府大小姐,嫁入摄政王府,如今突然冒出个来认亲的……”
叶叙不答。
裴青继续道:“您就这麽放心把这个假货养在身边?万一她做出什麽,连累了您怎麽办?”
叶叙轻笑:“连累我?世上无人可连累我。”
马车重新起程,叶叙小指勾上窗扇,头也不回地离开。
“她所图的无非是荣华富贵,我倒想看看她担不担得起。”
——
敦国公府非常好找,就位于皇城下不过三里外,占了琼华巷大半边的那栋豪宅大院就是。江抚眉的马车刚到巷子口,就有数位穿着考究的人在那里等着,他们都是国公府的下人,为首的是大管家叶团圆,他毕恭毕敬,确认了马车中人的身份後,连忙跟在马车旁边引路,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说些煽情的话,诸如国公爷激动得睡不着觉,国公夫人又如何在祠堂献上手抄佛经之类……
江抚眉静静听着,偶尔回上一两句客套话,问问父母可好,家中可好,却不多言语其他,温和又少言,好似与世无争,不善言辞。如此,倒叫叶团圆心里有了数,知晓这位大小姐的脾性,日後才好相处,也好调(教)下人。
待到了国公府,江抚眉扶着大福的手下了车,还未来得及好好看看国公府的大门,就被明晃晃的红闪了眼。
国公府正门大开,府里上下数百人全部等在了门口,齐声呼“恭迎大小姐回家”,震耳欲聋,又见门口正中跳出来两只圆滚滚的红包套,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嚎着上来握江抚眉的手。
奥,不是红包套,是穿着大红喜服的国公夫妇啊!
不仅仅是这两人,就连国公府大门都用大红绸带装点,花团锦簇,再往里看,长长的红毯从江抚眉脚下铺到了院子里看不见的某处尽头,红毯旁边摆满了鲜花,娇艳欲滴,争奇斗艳,好生喜庆,不知道的还以为国公爷要二婚呢。
至于为什麽不是世子大婚……
衆所周知,国公府这位位高权重丶美艳绝伦丶玉树临风丶杀人不眨眼的世子是嫁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