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午饭的时候,江抚眉才见到叶叙,这之前她已经好多天没有与他照面,乍一见,不禁被他的清瘦惊住了。
叶叙瘦了许多,这让江抚眉恍然,这些日子没有刁难她,极有可能是因为叶叙病了,而且还有些严重。此时的他面色苍白,脸小了一圈,本就高瘦的身形更加削瘦了,长袍加身,竟显得有些空荡荡的,他长发未束,墨色的发铺在後肩,颇有种要随时羽化的仙风道骨。
江抚眉秀眉轻蹙,非常担忧——这人病怏怏的,还怎麽为自己干活?
想到年节期间自己的谋划,还需要叶叙出力,江抚眉情不自禁说道:“哥哥如此虚弱,该多加件衣服。”
她说话的时候心中担忧自己所谋之事,便带上了真心实意的忧心,那浓重到不可做假的真情,让国公夫妇都怔忡不已,他们不能理解江抚眉怎麽会对叶叙産生这麽浓烈的深情。
叶叙也有一瞬的错愕,他阅人无数,最会察言观色,看破僞装,江抚眉的真心假意他都看的清,因此也看得出她居然是真的非常关心自己,在两人恶劣交锋的前提下,这样的关心非常不正常——
但却无比真实,过于温暖。
他难得一时失语,缓过来後眼角微微挑起,似笑非笑试探道:“前几日染了风寒,这几日吃了药不见好,却愈发重了,妹妹若是担心,不如亲自来照顾我。”
江抚眉想都没想:“好。”
叶叙的状态关系这次事件的成败,如果能一直在他身边,随时掌握他的情况,自然会让江抚眉心安,她表面上好似成竹在胸,但这也是她第一次谋划涉及朝堂政事的计算,心中说不忐忑那绝对是假的。
事实上,她心里已经紧张成一锅粥了,也正因为如此,她才一时间忽略了叶叙的恶趣味,飞快的应下了这份差事。
敦国公夫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以然。
叶叙却笑了起来,眼中翻涌着猩红的火,他微微舔了下干燥的红唇,低声道:“看来,妹妹送我的礼物要到了。”
江抚眉垂下头,安静吃饭,再不言语。
宫城夜宴戌时三刻起,百官入宫,太和殿檐角百盏琉璃灯光华流转,流光溢彩,红墙金瓦白玉阶都披上了梦幻的斑斓,宫人们忙忙碌碌,接引衆人去到该去的位置上,宫娥着藕粉罗裙,鬓间插着金箔剪成小蝶,面容精致,托着鎏金盘穿梭殿中,太监们也都换上了绛色年服,低眉顺眼,轻手轻脚,忙碌中带着稳妥,容不得半分错处。
而大殿之外的侍卫,更是比往日多了三倍,他们个个面色威严,铜墙铁壁守护这一夜的平安。
百官落座,互相寒暄几句,说些吉祥锦绣的话,後又有各附属国使臣入席,在殿中形成一道异色风景,平添几分生动。
过不多久,就听钟鼓齐鸣,衆人连忙起身,恭迎帝後入席。
大雍皇帝今年已有五十多岁,发间已有点点白星,他生的儒雅,气质端方,若不是龙袍加身,混迹于市井中,人们只会觉得他是一位和蔼可亲的富贵阿伯。皇後则文雅极了,虽然已不再年轻,但看得出保养极好,无论是年轻时还是如今,都依旧明艳动人,似盛开的牡丹,自带华贵雍容。
雍帝执皇後手落座,正是帝後恩爱的表现,雍帝在桌下轻轻捏了捏皇後的手才舍得松开,他笑着开口道:“天佑大雍,岁序更新,朕与诸卿共迎新元,愿四海承平,万方乐业,家国同辉。”
衆人跪地山呼万岁,唯有坐在首席的几个人不需匍匐,只要躬身即可。这些人无一不是三朝老臣,或者皇亲国戚,年轻一代唯独一个叶叙年纪轻轻,跟在敦国公身後躬身,格外惹眼。
要知道就连承平王长子,户部尚书李景时,都只能跪在亲爹身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户部尚书是臣,而锦衣卫指挥使,是心腹,只这一跪一站,就足以看出两家差距,如果不是敦国公实在不成器,单凭这样的荣宠,敦国公府就足以成为承平王的靶子。
承平王已经是花甲之年,他是雍帝最小的叔叔,两人年纪相差并不大,但这叔侄长得却并不相像,雍帝慈眉善目,承平王却是铁面如冰,不怒自威。皇帝即位之初,承平王奉先帝旨意摄政数年,直至如今皇帝已经亲政多年,还是对他敬畏有加,就连开席也要温声问他的意思。
只是这样的事情也只是走个过场,以示尊敬,承平王不可能不同意,叔侄俩面色都带着春风,看上去其乐融融一家亲,朝臣们却看得清楚,这两人这些年虎狼相搏,早就离心。
很快宴席开,歌舞起,大殿之内热闹非凡,喜气洋洋,酒过三巡,便是要衆人呈上新年贺礼,为了活跃气氛,衆人的礼物都会被高声唱名,拉到殿中展示一番,赢得衆人叫好,最的皇帝喜爱的礼物,还会当场赐下重赏。
各种礼物流水般送上,世间稀少的珍宝,巧夺天工的玉石绣品,件件都让人赞叹不已。
百官礼品展示完,便轮到各国使臣献礼,意外,在这时陡然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