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抚眉拜过国公夫妇,一手牵着一个滋滋冒水的红球,温声细语安抚着,说话间擡眼,就看见了靠在门边双手抱臂,死死盯着她的那个男人。
叶叙……
这个毫无杀伤力的家里唯一可怕的存在。却也是江抚眉亲自选出的,最锋利的刀。
叶叙一直似笑非笑看着她,见她望过来,笑意更盛,漫不经心抚过自己腕间,露出一点袖箭的边角,若有所指。
这样的挑衅,江抚眉只当没看见,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就忙着把白松年等人介绍给国公夫妇。
就算是敦国公这样不爱读书的人,也听说过白松年的大名,笑眯眯过去好一番寒暄,国公夫人倒好像更喜欢大福,亲切问道:“大福今年多大了?”
大福却并不想搭理她一般,憋憋嘴,躲到了江抚眉的身後,只探出半个头,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眨啊眨,好奇地打量着眼前这些人。
江抚眉歉意笑道:“夫人莫怪,大福是小孩子心性。”
国公夫人虽然看上去憨,但毕竟是国公府的主母,更是出身名门,受过後宅之中最正统最深刻的教育,什麽世面没见过,一下子就看出了大福的不同寻常,却并没有变现出半点惊讶,她笑着接话道:“本就是个小孩子,小孩心性就对了,走,咱们回家去,娘亲准备了好些糕饼果子,咱们边吃边聊。”
听到有好吃的,大福眼睛立刻亮了,国公夫人就笑道:“大福也一起来。”
大福听了,这才咧嘴笑了。
敦国公连忙接话道:“对对对,咱们回去边吃边说,小眉走那麽远的路,一定渴了饿了。”
他说完下意识看向门边的叶叙,江抚眉没有错过这个细节,在不经意的动作间,就能知道谁是这个家里真正说了算的主子。
叶叙点点头,走过来道:“欢迎妹妹回家,我是你的哥哥,叶叙。”
他笑意盈盈,却也寒意森然,那是锦衣卫可怖声名下浸染的血腥杀伐气息。
江抚眉卓然而立,落落大方回礼:“见过大哥。”
就在她起身之时,叶叙突然附身,猝不及防贴近她的耳侧,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飞快说道:“江大掌柜可知,一入侯门深似海,从此可就身不由己了。”
说罢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为江抚眉让出一条路来。
江抚眉心头一跳,擡眼去看他,却见那双眼睛不带一丝温度,更好似淬了毒一般,泛着浅琥珀色的寒芒。她突然发现,在这样寒冷的天气里,叶叙居然只穿单衣,连一件裘袄都没有,好像和冬雪比起来,他这个反而更冰冷一些。
目睹全程的国公夫妇对视一眼,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们养了叶叙十几年,对于他再熟悉不过了,他现在的表现,那就是野兽捕猎前的兴奋。再想想这野兽,哦不,这孩子“捕猎”成功後作出的那些骇人听闻的事,两口子生生憋下了一身寒战。
白松年也暗暗松了一口气,至少江抚眉是进了家门了,至于这之後会发生什麽……反正他也不住这儿……看不见,不操心。
只是……
他看看什麽都没有察觉的大福,心中打鼓,这小丫头真的能在这虎狼之地护住江抚眉吗?
一家人亲亲热热互相拉扯着在正厅落了座,没有了看热闹的外人,总算能静下来说说话。正厅通常不开放,只有在重要人物当场,或是节日之时,才会用上一用,如今为江抚眉开了正厅,可见国公府对这个唯一的孩子有多重视。
案桌上早摆好了数样糕饼果子,大福见了眼睛发直,国公夫人便让她随意吃,自己则牵着江抚眉的手不肯放,问了许多她的事情,对于她与养父母相识的经过,更是问了又问,叹了又叹,说着说着话,就潸然泪下,怎麽都哄不好。
没办法,敦国公只好转移话题,说道:“孩子,咱们家中人不多,除了爹娘和哥哥,还有一位傲雪表妹,她的母亲是你娘的堂妹,你唤她作婵姨娘便可,母女俩暂住在咱们家,你们年纪相仿,日後应是能玩到一起的。”
说着,就让人喊了那对母女来见礼。不一会儿,门外就走进来一对母女,母女二人衣着朴素,虽也穿了红,但发间只一两支素簪,再无华丽装饰,婵姨娘年过四十,一直垂着头,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也不太说话,苏傲雪倒是昂着头,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和江抚眉见了礼之後,上下打量她,说:“姐姐果然是大商铺掌柜,当真是好气质,当得起国公府小姐的名头,只是……”
她意有所指,颇为阴阳怪气:“怎麽看不出姐姐是像姨母,还是像姨父……”
这话说的也太直白了,直白到有些干巴,就差直接说你像是个假货了,以至于话一出口,国公夫妇的脸色立刻全变了再看婵姨娘,一张瘦削的小脸一下子惨白如纸,哆哆嗦嗦拉着苏傲雪,投过去一个惶恐又责备的眼神。
江抚眉微微低头,轻声说:“我的身份,是哥哥亲自确认过的。”
霎时间,苏傲雪面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