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不着……也打了电话给阵平,他答应我马上订票过来。”
她要离开了。应该自己悄悄地走。就算再打个电话也行。就算把松田阵平叫过去也行。但怎麽可以叫萩原研二?
要留下她是那麽简单的事情。利口酒这个疯子什麽事情干不出来?只要随随便便准备些炸弹,放在什麽学校丶医院之类的地方,然後对她发话:小由纪要走的话我就马上按按钮。
一直笑着的萩原研二,不,真笑假笑先不论的话,就算是利口酒也从没有用过这麽冷淡的语气对任何人说话,“我不会过去。”
“不用过来,”电话对面的声音好茫然地对他说,“对不起……我这里很黑,hagi,你有看见太阳吗?”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他放下挡在眼前的手掌,温暖的阳光立刻洒进他的眼睛里。
可是。
不会有太阳的。小由纪要果断地离开才行。
他一言不发地挂断了电话,无力地靠在驾驶位上,就这样发呆了一个多小时。
松田阵平说要去美国的消息在这时才躺进他的邮箱,同一时间,「库拉索已上鈎」这条消息也躺进了绿川光和他的加密邮箱。在显眼的未读提醒里,还有一封来自栖川由纪的邮件。
可是巨大的恐慌感已经攫取了萩原研二所有的注意力——小由纪不打算离开了。
她不打算离开了。
胸腔里那颗心脏恐慌地跳动着,依旧耀眼的阳光晃着他的眼睛,利口酒一向游刃有馀的笑脸不知道被抛到哪里去了,只剩下一张写满恐惧的丶不安的脸。
我想要小由纪还能普通地笑着,除了小阵平以外要付出什麽代价都无所谓,要已经成为利口酒的萩原研二去死也没关系。
所以我已经说服自己放手了。在把小由纪搞得一团糟以後,我明明已经说服自己放手了。
难道只是这样还是不行吗?是因为之前不管不顾地利用情感丶道德和责任拉小由纪下水吗?那两个警察怎麽回事?为什麽不劝劝她?像我这样危险的人当然要远离,做过那麽多应该得到报应的事情就应该丢下我自生自灭。
对。我的报应留给我自己就好。小由纪要开开心心地离开我。
要离开我。
她的邮件……
萩原研二怀着最後的希望点开。
「我不会离开的,hagi可以不要生我的气了吗?」
……
“还真是一碗水端平啊,”才知道她在自己挂了电话以後,还给hagi打了电话的松田阵平一脸古怪地问道,“所以你跟hagi说了什麽?”
“……我不会离开,所以不要生我的气了。”栖川由纪小声道,“hagi还一直没回我,他真的很生气吧?”
“生气是一点都没有,但可能已经碎了。”松田阵平已经飞快地拿出了手机,手指灵活地输入了号码。
“啊?因为我先给阵平打了电话吗?”
“不是,是因为你跟他说你不会离开。”在按下拨打键前,松田阵平最後一次确认道,“由纪真的不打算离开吗?这是你最後离开我们的机会,我和hagi都说服了自己的时机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栖川由纪愣了一下,她几乎本能地望向另两位幼驯染的方向。
警察阵平闭口不言,好像她会做出的承诺是什麽根本都无所谓,而警察hagi笑盈盈地望着她,「小由纪要做什麽就去做吧,我和小阵平会支持你的哦。」
什麽都会支持我……就算我不会选择你们,做出的选择会对你们很过分也支持我吗?
栖川由纪已经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所以才问不出口,于是在组织阵平的视线下也说不出话。
可是虽然她什麽都没说,但警察阵平果然还是敏锐地直接给出了那个让她想要逃避的答案,「由纪,我们都已经死了,现在是要重来一次,还是要陪着由纪,这个答案我们都不会犹豫,只要你别想着自我感动地把我们赶走就行。」
胃很难受,像是被冰刺针扎。疼痛让栖川由纪无比清醒地面对着现在这个糟糕的场面。
……我真的很糟糕吧。什麽都没做到,只是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向最糟糕的结局。先是蝴蝶效应导致这里的hagi和阵平加入组织,才会发生现在的所有事情,而现在连已经死掉的hagi和阵平,也要被已经沉没的自己拖进不堪的泥泞了。
如果我不存在的话就好了。即使死死压制着这个想法,但事到如今还是会这麽後悔。
要让这样糟糕的我接受什麽样的未来都可以,可是……只有已经死掉的hagi和阵平,他们应该干干净净地回到原本的世界,填补所有的遗憾,然後幸福地活下去。
可是现在连这个结局也不可能再出现了。
「他们是小由纪在意又愧对的幼驯染,所以小由纪绝对不可能放着不管,这对于我和小阵平来说也是同理。」警察hagi还在安慰地说,「所以别害怕,也不要推开我们,就算小由纪一直选择他们,我们也会一直选择小由纪的。」
可是栖川由纪只在他们那样温柔的目光下觉得一切都糟糕极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被搞砸了,就像是怎麽也拼凑不齐的一堆碎玻璃,乱糟糟地堆积在那里,一碰就是满手的伤口。
她听见自己对组织阵平说,“我不离开。”
……
“不许挂电话,”松田阵平拨通了电话,立马语气凉凉地直接警告着电话对面的家夥,然後把已经接通电话的手机放到她耳朵边,“随便说点什麽,由纪。”
“hagi,我不会离开,也不会奢求什麽幸福的结局,挽救自己什麽的空话……”她笑了下,“你就当没听过吧。”
她已经不再试图去拼凑那堆碎玻璃了,也无力向任何人隐瞒糟糕的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