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稹一怔,回头惊讶地看着他:“你会说话?”
段衍也愣了,是啊,他居然又能说话了?他若有所思地看向身下的墨莲,也不知是因这东西有清心静气的功效,还是多亏了刚才那碗灵露。
现在的他虽还是一团气,但起码是能出声的气了。
“嗯。”他想威严地点点头,但记起自己没有头,便只能晃了晃整个身体,“这是自然。”
陵稹眼前一亮:“那你方才可有瞧见枯闻把我搁桌上的那小盒子放那哪儿去了?”
小盒子?段衍回忆片刻,飞向橱柜:“在最上面。”
陵稹仰头看了眼比两个他还高的橱柜,不满地抱怨:“说了不要乱动我的东西,每次一动就找不到了。”
段衍大发慈悲帮他把盒子挪了下去,末了不忘嘲笑:“那还不是因为你的房间太乱。”
陵稹充耳不闻,自顾自从盒子里取出一小块石头。
“这是什麽?”段衍问。
“测龄石。”陵稹将手虚虚搁在石头上方,石头表面光芒闪烁片刻,又熄了下去。他顿时有些失望,将石头丢回盒子里啪嗒上了锁。
段衍被他这一连串反应弄得一头雾水:“怎麽,哪里有问题?”
“枯闻说等我到了三百岁就能带我去人间玩几日,但只要这测龄石不亮,就说明还差一些。”
段衍:“……三百岁?”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小不点儿,这家夥,快三百岁?说出去谁信?他都才两百多!
“对,那时我就成年了。”陵稹眼中闪过一丝期待,“也不知人间是怎样的。阿陆,到时候我可以带你一起去。”
“我不叫阿陆……算了你爱怎麽叫怎麽叫。”段衍有些自暴自弃地瘫倒在那花瓣小床上,难怪说长生种和人类之间的差距犹如天堑,三百年,足够他品完人生辛酸苦辣,于这幽冥生灵而言,却才刚刚成年。
他都不敢想陵稹成为他师兄的时候到底多少岁了,难怪直到身死前,那人都一直是他难以逾越的高山。
陵稹轻轻戳了戳那气团:“你瞧着不大高兴?”
段衍突然飘到他面前,正对着他那对还没染上任何阴霾的澄澈双眼:“你可开始习武了?”
“习武?”陵稹眨了眨眼睛:“那是什麽?”
段衍舒了一口气:“很好。不知道就好。你不用知道,最好永远不知道。一直保持这样。”
陵稹目光微动:“可是听上去很有意思。”
段衍心头登时警铃大作:“不不,那是件顶顶枯燥无趣的事情,一点意思都没有,你千万别染上那坏习惯。”
他越这麽说反越令陵稹好奇得抓心挠肝:“不,我一定要知道。”言罢他又开始翻箱倒柜,从书橱里搬出一大摞书册。
段衍想拦都拦不住,只能暗骂这小鬼怎麽这麽倔呢!
但很快他发现这些书上并无任何关于武学的记录,甚至连相关的叙述都被抹去了,明显是有人刻意不让陵稹接触这些。
他心头忽生出一阵後知後觉的恐慌:会不会……如果没有他,陵稹永远不会有习武的那一天,而正是他来了,无心的一句话燃起陵稹的兴趣,他想方设法地学了武艺,最终成了衆人熟悉的那个强大到覆灭了整个云墟阁的陵稹,自此,原本的故事结局被推向了在段衍回溯前已经发生的那个。
换言之,他的回溯是必然的,是命定的,也是改变不了已成的悲剧的。
不!段衍立马推翻了这一想法。绝无可能!
陵稹被突然弹起的他吓了一跳:“你怎麽了?”
“你不是想去人间吗?”段衍斩钉截铁道:“现在我就可以带你去,但你要答应我,永远不能回来。”
他坚信,只要他一直留在陵稹身边,让他远离幽冥那些思想扭曲的怪物,一直朝正向引导他,让他感悟人间美好,他绝不会狠得下手再杀那麽多人。
“不要。”他没想到陵稹毫不犹豫拒绝了:“没有满三百岁我是不会出去的,就算出去,也一定会回来。我有我的责任。”
听他顶着这副模样学大人谈“责任”,段衍又好气又好笑:“需要你一个没成年的小孩担责,你们族里的大人还真厚颜无耻。”
陵稹面色转冷,连带着花瓣小床一起把他丢进那莲花水池里:“我不喜欢你这麽说话。”
“呵,我说的哪里有错?”段衍不甘示弱:“他们……”他只说了两个字就停住了,陵稹陡然由怒转惊的丶瞪大眼睛望着他的神情令他忽心生不祥预感。
“你,”陵稹擡手指了指他,语气僵硬:“没穿衣服。”
段衍低头一看,这该死的水池把他变回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