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
小凤凰颔首:“我在土里埋了一粒树种,我想看到它发芽长大。”
陵稹有些惊讶:“你自己种了一颗树?”
它胸脯上的羽毛很得意地抖了抖,嘴上却谦虚着:“还没发芽呢,算不得树。”
“那是什麽树的种子?”
“是从我出生的树上掉下来的种子。”小凤凰用翅膀比划着:“这麽圆,这麽大,表面金光灿灿的,很漂亮。”
陵稹不由好奇:“能带我去看看吗?”
小凤凰巴不得他这麽说,它五年前刚埋下种子的时候就做好同人分享炫耀的准备了。
陵稹被小凤凰带到一小块空地处,那块空地离它原本的窝很近,边上还精心的用艳丽花卉与各种各样五颜六色的石头围了起来,圈外插了一块木牌,由于它还不会写字,所以上面只用炭笔歪歪扭扭的涂了一只鸟,标明这是它的所有地。
小凤凰一脚踢翻了木牌:“现在整个段家村都是我的,这东西没用了。”
它变回人形,拿着一个小铲开始吭哧吭哧挖土,陵稹拦住它:“若是已经开始生根了,你这样岂不是会把根挖坏?”
小凤凰摆摆手:“放心,还没动静呢。我同那树种有感应,它害怕外界,一直不想发芽。不过嘛,”它仰头看向站在它身边的陵稹,眼睛亮晶晶的:“我同它说我们现在有哥哥了,不用害怕,它便决定今晚就发芽了。”
“今晚?”
“对啊,”小凤凰热情邀请:“哥哥跟我一起守着它,陪它发芽吧!它刚发芽的头几天是很脆弱的,我们得好好照顾它。”
陵稹眉头微蹙,这与他的计划冲突了。他原想着今晚趁它睡着了再去夜探吕家的,可这小凤凰明显精神亢奋,意图拉着他通宵达旦。
小凤凰敏锐的发觉了他这一瞬间的迟疑,眼中兴奋亮光逐渐消失,失望泪光顶了上来:“哥哥,你打算晚上趁我睡觉的时候离开,是吗?”
陵稹语塞,这小凤凰居然能道破他的想法,他正要说些什麽,它却扭过头去小声道:“算了,哥哥你去吧。我们会照顾好自己的。不回来也没关系,我无论如何都会保护好它的芽,就算只有我一个。”
话是如此,可说着说着,它还是悲从中来,握着铲子边抽泣边挖土,豆大眼泪噼里啪啦落在地里,浇湿了一整块地。前几次是装的,这次难过却是实打实的。
它满怀希望跟小种子分享它有了个哥哥的喜讯,结果才不到两个时辰,这个喜讯就摇身一变成了“我们要被人抛弃了”的噩耗。
陵稹被它散发着浓郁悲伤的背影和稀里哗啦的眼泪弄得良心不安,只好放柔了语气:“我不走。你眼泪太烫,这麽浇,会把种子浇坏的。”
小凤凰委屈巴巴扭头看他:“你能保证吗?”
陵稹无奈:“我保证。”
他确实说话算数,只令几只灵力操纵的傀儡顺着罗盘指引寻到吕家,悄悄潜入打探,自己则一直留在这小凤凰身边,为它重建屋子丶为种子修缮花园丶为土壤注入灵力……如此一番忙完,已将近子时。
小凤凰激动守在埋着种子的土壤边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小土包。它能感应到种子已经往土里扎好了根,马上就要破土发芽了。
陵稹也看着那块地,却觉思绪不宁。
那几只傀儡已经顺利潜入吕家,如今正静悄悄趴在院墙偷听,传回来的声音断断续续,好在还是捕捉到了几条关键讯息:
吕家的那一小块天篆绡原一直保存在宝库中,可不知为何,一个月前起,它开始躁动不安,外泄的灵力悄无声息杀死许多仆人,近来甚至开始威胁到修为傍身的修士们。
吕家对此束手无策,多次商议後定下两个法子,一为集齐碎片,完整的天篆绡会稳定许多,此法需从速,限期一个月;二则是及时止损,暂时封印此物,二十年後再解封。
第一条路俨然是行不通了,一个月期限将至,其馀天篆绡残片全无着落,传说中的金凤心也没寻到;眼看死的人越来越多,已开始蔓延至金丹期及以上的中高阶修士,吕清只好下令,後日辰时请衆长老齐聚议事堂,封印碎片。
换言之,若今明两日不能得手,怕是要等到二十年後。时间太长,陵稹根本等不及。
他想得有些入神,当他意识到那种子已经发芽时,小凤凰已盯着他看了好一阵了。
他收敛心神,望向小凤凰:“怎麽了?”
等了这麽久,种子终于发芽,他以为它会欢呼不止,然而它只是很安静地盯着他,对那在夜风中微微发颤的嫩芽瞧也不瞧,金色的瞳孔中流转着不同于那只小凤凰的幽光。
段衍很想把白天的自己揍一顿,就知道哭和撒泼打滚,把他的脸都丢尽了。
他愈发觉得之前失去十三岁前的记忆是上天对他为数不多的“怜悯”,不然他定一忆起少时便会尴尬得想寻根绳子把自己吊死。
但话又说回来,他静静看着眼前人,目光愈发幽暗,那丢人玩意儿也算做了件好事,起码把人给他留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