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一刻爆发出哀伤到极致的恸哭。
救援进出的声音,媒体的嘶吼,海浪的呼啸都已经听不见,世界被隔绝在外,满室血污追随咸腥海风盘旋消散於天际。
江骞抱紧孟绪初,在他耳畔落下稳稳的,尘埃落定的声音。
「哭吧,」他说:「都结束了。」
·
两个月後。
亚水市中心医院。
孟绪初在看护的带领下走进特别监护病房。
穆海德躺在病床上,睁着眼睛,凝望虚空。
室内很阴暗,院长很识趣的没有再给穆海德一丝阳光。
孟绪初在床边坐下,穆海德乾枯的眼珠就缓慢凝滞地转了过来,巨大的疤痕横亘整张侧脸,狰狞扭曲。
他张了张嘴,喉咙还被纱布紧紧缠着说不话,用尽全力也只发出「嗬嗬」的气声。
「你的判决结果下来了,」他声音很轻,像和老朋友叙旧一般:「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穆海德眉心一动。
对上他浑浊的眼睛,孟绪初轻轻笑了笑:「怎麽,遗憾为什麽不是立即执行吗?」
他摇了摇头,不再言语,从包里拿出一个平板计算机,放到穆海德眼前,点开视频。
画面里穆蓉接替了董事长的职位,并当着公司全体职员和媒体的面,在集团的缅怀墙上,从创始人及历任董事长那一栏,亲自撤下了穆海德的照片,将他直接除名,并承认所有罪行,代替道歉。
穆海德当即瞪大了眼,眼球凸出来,似乎要爆裂出一片血花,不可置信地盯住孟绪初,眼中的怨毒像要把孟绪初淹没,伸出枯槁的手指试图拉扯他的胳膊。
孟绪初直接将他的手打了下去,捏起他的下巴,强制将他的头用力回正,迫使他只能看着屏幕中的画面。
「你不是最在意身前身後名吗?」他说:「那这些视频你更应该好好看一看。」
看他所有丑陋的面目怎麽被公之於众,又是怎麽被万人唾骂厌弃,众叛亲离的。
「——对於穆海德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我们不会包庇不会隐瞒,会以赎罪的念头践行终身……」视频里,穆蓉悲哀歉疚的公示还在进行,夹杂着看台下的无数骂声。
「嗬,嗬——」穆海德颈侧青筋暴露,喉咙的纱布里又渗出血,眼中蓄满痛苦不甘的血泪。
「别生气,」孟绪初说:「这点根本不算什麽,更难听的我还没给你呢。毕竟你下周你就会被送进监狱了,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他垂着眼眸,弯腰俯视穆海德:「你不是一直想看我为你养老送终吗?放心,我已经安排打点好了一切。」
「——在里面会大家都会非常关照你的,缓刑的两年内你一定要好好表现,争取改判无期。」
他露出惯常的温和的笑容:「如果你等活到那一天,我保证会更加体贴的丶入微的,找人为你送终的。」
说完,他站起身,径直向门外走,不再看穆海德的脸,也不理会他怨毒含泪的目光。
咔哒。
房门打开。
清晨明亮的日光火团般倾泻而入。
咔哒,又是一声。
房门轻轻合上,世界重归黑暗。
一切痛喊嘶哑的嚎叫,尽数掩埋进身後暗无天日的狭小一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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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暖阳高悬,孟绪初才发现原来今天天气真的很好。
他回家洗了个澡,换上一身乾净的衣服,下楼时无意间向後瞥了一眼——露台的花竟然全开了。
放眼望去花团锦簇,奼紫嫣红,空中满溢芬芳。
孟绪初走近了些,看到湛蓝的天幕下,一排排雏菊灿烂地盛放着。
而楼下的浅草坪上,江骞牵着哈索在中央慢悠悠跑着,身形一如既往的高挑劲瘦。
哈索跟随他的手势起跃丶奔跑,肌肉喷张,皮毛油亮。
不知道想到什麽,孟绪初不由会心一笑,喊了他一声。
江骞循声抬头,在二楼的露台看到孟绪初。
今天阳光很好,大片树叶的影子落在他头发上,而他垂着眼睛对江骞笑,眉目舒展,有种动人的神采。
「早啊,阿骞。」他说。
江骞不由自主停了下来,仰着头和孟绪初遥遥相望。
思绪被拉回从前,他想起上一次,孟绪初这样趴在栏杆上跟他说话的样子。
那时候是个阴天,孟绪初身边还站着孟阔,被对方三言两语逗得开怀大笑。
明明只是几个月前,却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