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绍。”翁绍机械地握住裴行则的手,他几乎听不见裴行则在说什么。只能感受到活人的温度。
裴行则的体温一向偏高。修长有力的手掌恰到好处地握着翁绍的手,炙热的温度从掌心源源不断地传来,跟记忆中冰冷黏腻的触感并不一样。
翁绍下意识攥紧裴行则的手,旋即克制地分开。
理智重新回颅的那一瞬,翁绍也感受到了周遭密密麻麻的视线。他忽然意识到裴行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会满面春风的,笑着同他握手。
“您出现的非常及时。”翁绍习惯性地勾起嘴角,用最真诚的语气说道:“我现在,恰好需要资助。”
似乎是没有想到翁绍的态度如此坦然配合,裴行则饶有兴味地打量他,眼中笑意荡漾开来:“看来,我们已经达成一致。”
翁绍知情识趣地笑了笑,在裴行则彬彬有礼地邀请下,弯腰钻进了汽车。
从考场到裴行则预定的酒店,车程大概半个小时——还要算上高考结束,各大路段堵车的时间。
裴行则低调表示,这是他出差时下属子公司为他安排的酒店。他觉得酒店的菜做得不错,便把晚餐定在了这里。
但熟知裴行则行事风格的翁绍却记得,裴行则以往出差,只会下榻自家酒店。而眼前的这家帝豪皇廷大酒店,最大股东是翁氏集团。
裴行则是真不怕吃饭的时候,有人朝菜里吐口水啊!
“为什么会这么说?”裴行则一脸讶然地看着翁绍。紧接着他微微皱眉,似乎也被某种想象的画面恶心到了。
翁绍面无表情道:“因为他们就是这么恶心的人。”翁绍毫不怀疑,翁英杰父子都能干出这样的事。
裴行则被翁绍笃定的语气逗得险些笑出声来。他眸中含笑,越发欣赏地打量起翁绍,好像突然发现了有趣的事情:“你知道裴家跟翁家的恩怨?”
“我看了《易周刊》,”翁绍幽深的眼眸直视裴行则:“是你的手笔吧?”
虽然用的是疑问的语气,但翁绍的表情却仿佛在说:就是你干的。
清脆的掌声在空旷的餐厅响起——包下了整个餐厅的裴行则慢条斯理道:“你比我预想中更加聪明。”
“可以换个地方吃饭了吗?”翁绍开门见山道:“我饿了。”
当两人再次坐进裴行则的座驾,看着窗外徐徐倒退的街景,裴行则忽然开口:“我似乎什么都没做。”
他什么都没做,主导权却不知不觉转移到了翁绍的手上。
“并不,”翁绍波澜不惊地恭维道:“您充分展示了您的财力,还有执行力。”
华灯初上,街道两旁的霓虹灯光移动着落在翁绍的脸上,将他的眉眼勾勒的愈发精致,也将他本就漆黑幽深的瞳孔晕染的愈发深邃。
裴行则静静欣赏着淡定自若,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中的翁绍,后知后觉道:“你早就猜到了我会来找你,对吗?”他的声音轻缓又缠绵,带着一丝亲昵,仿佛是一根羽毛,轻轻划过翁绍的耳畔。
翁绍双手交叉,放在膝盖上。他的神情忽然变得专注,漆黑幽深的眼眸直视裴行则的眼睛。那一刻,裴行则清楚看到了翁绍乌黑如墨的瞳仁中,倒映出了自己的身影。
“当然,”翁绍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安静的车厢中响起:“毕竟,我与裴总同样,神交已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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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行则重新选择的餐厅是本市一家并不对外开放的私房菜馆。店面由坐落在繁华市中心处的一座洋房公馆改造而成,临江傍水,景色宜人。
翁绍这辈子应该是第一次来这种场所,所以他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了一丝丝拘谨和不自在。但在真正吃饭的过程中,翁绍上辈子回到翁家以后,花了很长时间才练好的用餐礼仪,还是在举手投足间,把他出卖的干干净净。
一直不动声色打量他的裴行则微微一笑,将刚刚剥好的虾仁用公筷夹到翁绍的碗里:“他们家的白灼虾味道还不错,你尝尝。”
说完,裴行则又给翁绍盛了一碗汤。汤是百合淮山鲈鱼汤,熬的火候十足,口感清润鲜美,具有安神补脑,益脾胃,补肝肾的功效。很适合刚刚大考一场的高中毕业生。
翁绍温声道谢。他先是吃了裴行则剥给他的虾仁,又小口小口,喝了一碗汤。
盛夏时节,即便包厢内有空调吹凉,这一碗汤喝下去,翁绍仍觉得毛孔舒张,微微发汗。
细碎晶莹的汗珠衬得他的皮肤愈发冰凉白润,在水晶吊灯的映照下,好似泛着一层如玉的光晕。
裴行则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翁绍的嘴唇上。大概是因为刚刚喝了一碗汤的缘故,视频中苍白削薄的嘴唇平添了一抹红润,看上去气色很好。更加有趣的是,翁绍仿佛真的把这次吃饭当做一次寻常晚餐,而不是社交礼仪上的饭局,在吃饭的过程中,基本上没怎么说话。
裴行则便也刻意的收敛三分。他的话不多,却一直在给翁绍剥虾剥螃蟹。其实这些事情原本可以让服务生来做,但不知道为什么,裴行则没有叫人,自己饶有兴致地剥了一只又一只。其中一大半都投喂给了初次见面的小朋友。
包厢里很安静,只能听到杯盘碗筷偶尔碰撞的声响。可裴行则跟翁绍之间的气氛却并不显得尴尬,反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在唇齿碗筷中默默氤氲,静静流淌。
茶过三巡,菜过五味,翁绍终于吃好了。他看了一眼还在剥虾仁的裴行则,开门见山直入正题:“不知道裴总想怎么资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