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裴行则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才开口。
翁绍耐心重复道:“裴总之前不是说,想让我住在你家吗?”
裴行则一颗心直接悬到了嗓子眼儿,脑袋里都要放烟花了,嘴上却迟迟疑疑地开口道:“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要住酒店?”
翁绍第一次来京海录制节目,裴行则第一反应就是想让翁绍住到他家。
翁绍当时就以“住在酒店更方便后续公关”为由,拒绝了裴行则的邀请。
翁绍的本意是想尽量剥离这次访谈与裴行则的关系——尽管所有人都知道,这次采访就是裴行则从中穿线安排的。但知道归知道,并不妨碍翁绍打着贫困天才的幌子,倒逼翁家和翁氏集团。
可是现在,翁绍忽然改变主意了。
跟翁绍合作了一段时间,裴行则也算了解翁绍的行事作风。知道他这人向来说一不二。嘴上说得再委婉好听,那都是哄人的。真到做事的时候,每一个步骤都得听他安排。
这还是裴行则第一次见到翁绍自己改了主意。虽然不知道翁绍为什么会改主意,裴行则还是难掩愉悦地让司机更换目的地。
翁绍突然改变主意的动机其实很简单,没有那么多阴谋论,他就是单纯想哄裴行则开心。
事实上,尽管翁绍对京海一行早有安排。可从下飞机那一刻,从他听到裴行则说他的朋友想请他吃饭,而他毫不犹豫答应下来那一刻,他的计划早就偏航了。
他连只有会员才可以出入的私人会所都进了,又何必在意晚上住哪儿?
所以之前在饭店,陆青杨邀请他们去泡温泉,他说要回酒店想台本,并不是托词,而是他真的需要换一套话术应对明天的采访。现在也只不过是换得更彻底一点而已。
就这么草率地毁掉了自己熬了几天几夜撰写的公关稿,看上去好像是挺没原则的,可是翁绍的心底却没有丝毫波动。
他在裴行则面前,本来就是没原则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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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山别墅是京海市近些年开发的高端住宅。因坐拥山景资源,植被丰富,视野开阔,空气清新,成为京海市新兴富豪们的第一选择。
不过这里也不是有钱就能住得起的地方。为了维护小区的静谧和隐私,傍山别墅一向谢绝明星住户。还投放了大量的安保人员,确保小区内外不会有闲杂人等乱入。
从翁绍下飞机就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八卦狗仔们,望着小区大门唉声叹气。他们拍不到更劲爆的内容了,不过之前拍摄的照片也足够他们交差。
翁绍站在别墅二楼的花园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盘山道上恋栈不去的面包车。
“放心吧。”裴行则走到他身后:“不管他们拍到了什么,我保证他们什么都发不出去。”
“为什么发不出去?”翁绍没有回头,视线一直追随着缓慢下山的面包车,漫不经心地道:“人家那么辛苦拍了素材,你总要让他们有用武之地。”
裴行则挑了下眉,侧头看向翁绍。
此时月上中天,朦胧的月色将翁绍整个人浸在其中,散发出一种冷淡通透的光。又在翁绍的身后,拖出了一条长长的密不透光的影子。
裴行则的目光便顺着微微发光的翁绍,落到了他身后的影子上。
他看见两道身影在静谧的月色中并肩而立,其中一个是他自己的。于是裴行则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臂,他隔着清冷的月光,摸了摸翁绍的影子。
他的动作实在温柔隐蔽,以至于翁绍毫无察觉。
偷得浮生的重生者并没有赏风赏月的悠闲。在他心底要算计筹谋的人和事太多,桩桩件件都需要他仔细琢磨、反复推敲,事到临头甚至还要彻底推翻、重新演算。但是翁绍并不觉得焦躁急促。他有条不紊地解决着出现在他面前的每一个课题。该挖坑挖坑,该下饵下饵——如果连下棋的人都舍不得放饵,徘徊在局外的人又怎么可能踏入陷阱?
而翁绍运用的最娴熟的诱饵,恰好就是他自己。
“一件事情如果只有一种声音,就不会有太大的水花。只有讨论的内容足够惊世骇俗,足够调动他人情绪,流量才可以持续下去。”
经历过自媒体时代的翁绍深谙流量为王的道理。在他所处的年代,人们信奉黑红也是红。最怕的反而是无人问津。
所以翁绍故意分化翁英雄,激怒翁英杰,就是想让翁英杰充当另外一种声音。
“你要让他始终觉得有机会报复我,有机会让我身败名裂,”清冷的月光下,翁绍笑吟吟地看着裴行则,慢条斯理地说道:“他要是不出手,我怎么抓他的小辫子?”
翌日早上,翁绍早早就起来了。
其实他晚上根本也没怎么睡,人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袋里却跟过电影似的,一直在复盘自己来到京海后的每一个细节,然后再根据昨天的行程,推演翁英杰的反应。
要是换成精力不那么旺盛的普通人,只怕早就因为缺少睡眠反应迟钝。但是翁绍天赋异禀,一想到自己要算计人,而被算计的那个人还懵懵懂懂一无所知,翁绍就觉得神采奕奕。
以至于他来到京海市电视台录制节目的时候,都很刻意的让自己的情绪保持在一种亢奋的状态下。
“小伙子可真有精神。长得很精神,人也精神饱满。”
真就像是早上八九点钟的太阳,照在身上金灿灿、暖融融的。
这样美好的第一印象在节目组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收到了翁绍赠送的《状元笔记》后,达到了顶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