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英杰一家人虐待翁绍十八年,还想毁掉他的前程和名声,所以翁绍用吞并翁氏集团,让翁家所有人身败名裂报复他们。如今叫翁绍得知,害他跟亲生父母骨肉分离十九年的罪人很有可能是自家人。翁汉箐真的担心,翁绍这次回来,会出手报复害他流落在外的罪魁祸首。
而她的好大哥是最有嫌疑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翁汉懿耐心安抚道:“你想把事情戳破,大家坐下来,当面锣对面鼓的慢慢聊嘛。可你也不能确定,当年的事情就是大哥下的黑手。万一你误会大哥大嫂了呢?那你岂不成了挑唆自家人反目的罪人?”
翁汉箐哑口无言。
另一边,岳美娴果然在吐槽翁汉箐:“你那个小妹呀,我真是不想说她。这么多年就是这个样子,就喜欢在家里搅风搅雨、兴风作浪,生怕家里人打不起来。我真搞不明白,她都已经嫁人了,就算咱们大房真的跟三房打起来,对她能有什么好处?她一个出嫁的女儿,难道还想渔翁得利?”
到时候还不是让二房捡了好处。
翁汉儒也是满脸的不悦:“她的个性一向如此,她是家里最小的嘛!从小就被爸妈宠坏了。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现在不是我想跟她一般见识,我是怕你们家那位金孙听了她的挑唆,真以为当年的事情是我们两个在背后下黑手,害得他流落在外,吃了十多年的苦头。”岳美娴冷笑:“他做事心黑手狠,还有裴家在背后撑腰。这种人就算没事都会搅动三分雨。真要是盯上我们,你不怕他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报复我们吗?”
香江的夜晚跟京海的夜晚乍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不同。
时值盛夏,窗外树影婆娑。不停摇晃的枝杈在雪白的墙壁上张牙舞爪,翁绍一个人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看着墙上的鬼影,缓缓眨了眨干涩的眼睛。
刚到香江一天,他就开始想念裴行则。
这种思念是渗入骨髓里的。白天忙忙碌碌的时候还好,等到晚上夜深人静,那些浸泡了两辈子的思念就从骨头缝里往外渗,如随行的阴影,静悄悄地淹没在无边的夜色中。
整个房间仿佛又成了一口巨大的棺材,而翁绍的尸体,就端端正正躺在里面。他睁着眼睛,直勾勾看着彻底融入在黑暗中的天花板。恍惚间,他觉得天花板好像在一点一点往下压。周遭的黑暗,也不动声色的向他围剿。
他被黑暗彻底包裹起来。被窝里没有爱人的余温,枕头上也没有爱人的气味。他仿佛又回到了上辈子,裴行则死去的每一个深夜。
打破幻觉的是一阵刺耳的电话铃声。手机屏幕骤然亮起的幽光驱散了一小方天地的黑暗。光亮便从那一点弥漫开来,裴行则的名字跳跃在小小的电子屏幕上。
仿佛溺水之人挣扎着浮出水面,翁绍从噩梦中骤然惊醒。他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也听到了不断在响的手机铃声。
翁绍眨了眨眼,摸索着找到手机,按下接听键。
“这么晚了,有没有打扰你睡觉?”电话另一端,裴行则独有的嗓音通过无线电波传进翁绍的耳中。
那声音忽远忽近,仿佛隔着一层玻璃,又仿佛隔着一片海洋,飘飘渺渺,很快就散了。
翁绍摇了摇头,旋即意识到裴行则看不到他的动作:“不打扰。”
翁绍顿了顿,又补充道:“我在想你。”
裴行则会心一笑:“我也突然好想你。”
所以即便这么晚了,他也给翁绍打了一通电话。因为他莫名觉得,刚刚那一瞬间,翁绍一定也在思念他。
“这大概就是古人说的心有灵犀。”裴行则轻笑的声音细细挠着翁绍的耳廓。翁绍只觉得耳朵痒痒的,心也痒痒的。
“我刚刚好像做噩梦了……”大概是夜晚的静谧撩拨人心,又或者是亲生父母的偏爱给了翁绍勇气。不知不觉间,翁绍竟然暴露出自己的脆弱和惶恐,向裴行则吐露出自己最害怕的事:“我梦到你死了,这世间再也无人爱我。”
裴行则沉默了。细细碎碎的疼痛从他的心脏蔓延开来,随着血液的流动,慢慢扩散到四肢百骸。就像是纤细的血管里扎满了玻璃纤维,连呼吸都觉得撕心裂肺。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前竟然幻视出翁绍形容的场景。一个形如枯骨的男人,安静躺在床上,黝黑的双眼直勾勾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胸腔微弱起伏着,连呼吸都几不可闻。
但那是不可能的。裴行则摇了摇头,甩掉脑海中的幻影和不安,温声安抚道:“梦都是反的。我们会白头偕老,我爸妈也会像爱我一样疼爱你。还有你的亲生父母,他们一定特别爱你……”
裴行则言之凿凿。他一只手枕在脑后,另一只手握着手机,一边喋喋不休地畅想两人从今往后的幸福时光,一边不动声色地询问翁绍在香江的经历。他怀疑是不是香江翁家那群人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才会让翁绍在晚上做噩梦。
“我这么坏,怎么会被人欺负?”翁绍察觉到了裴行则不切实际的担忧,他觉得有点好笑。于是他换了一个更加舒服的姿势——从平躺在床上,到侧身躺着看窗外的月亮。
那轮月亮正高高地悬挂在树梢上,安安静静洒落着皎洁的月光。一阵微风拂过,窗外树影婆娑。明明暗暗的光影打在窗棱上,顺着敞开的窗户落入房间,斑斑驳驳。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这一刻,翁绍忽然感受到了古诗中的意境。
就连那些张牙舞爪的枝杈树影,似乎都随着月色变得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