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讶异于每次面对祁越的时候,对方明明没有撒娇卖萌,她总觉得对方可爱,因为祁越的大眼睛?
“你知道吗?”她说,语气不自觉地放软,“很多人都会羡慕你,也喜欢你,这一点。”
这话说得有点儿磕磕绊绊,说完她自己也知道那一瞬间的犹豫暴露了什么。
祁越低头笑了,“是吗?有时候我自己是不知道的,也许我太缺乏——”
“缺乏什么?”
“缺乏那种从外部观察自己的视角和眼光,青春期到二十出头的时候更严重,现在好点了,可能现在见的人多了,这样一想长大真是好事。”
“诶对,还没请教过你贵庚?”
“三十二。”
她有点恍然,而祁越还在说着什么“觉得现在是自己最好的年岁,因为一切都可触及,清楚知道优劣势”,她从南往北看,那边坐在阳光下的祁越的眼睛有那么一瞬间反射着阳光,如同水晶,却别有温柔,如同宝石,却生动活泼。
“当然,好的人在各个年龄段都有那个年龄段的好。男人如什么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女人如美酒,陈酿更芬芳。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在自夸……”
她就这样望着祁越,想起昨天饭吃到后来,李玉霏问她的近况,她竟然一时无法作答。李玉霏以为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伸出手来,她摇摇头笑说无事,“只是没什么好说的。”而李玉霏道,“其实我觉得男女大小都无所谓,爱要存在已经很不易,要努力呵护,甚至保护起来。”
是啊保护,可是怎么才算是保护爱?如果说爱是需要基于对象才能存在的情感——哪怕是一匹马——也许保护爱也就多少等于用最温柔最好的一颗心去对待对方,表演不是温柔,封闭也不是,开放、坦诚、勇敢才是。她以前无视这道理,也就只能吞下失去。细想当时的确两个人都有错,但她的责任当然更大。对方接纳了她,她却不算接纳对方,更不算接纳自己。如果她能够承认自己是如此的、对方是那样的,然后以此为依据去交往,不要互相表演,无有面具遑论人设,既不太快地把对方当成垃圾桶,也不要掩藏自己的情绪来求索对方的爱,也许她们能顺其自然良性互动到新天新地。
她不知道为何自己没有做到这一点,也许真的太有事业心;但也知道有些人终其一生无法做到,自信不足,自我不够坚定,自己都不爱自己,更无法相信对方有可能爱真实的自己。如欲苛责,那不如反过去思考,要一个人自信而坚定,就很容易吗?
我们带着种种伤痕相遇,注定也都是残缺的彼此。人无须完整才算是个人,更不该把所谓追求完整的追求寄望在他人身上。我们所能做、也应该做的,是承认并接纳彼此的残缺,努力拥抱。
诚如爱着二十出头小男友的李玉霏所言,爱发生不易,应该珍惜。时移世易,她已经把过去都放下了,她想她可以原谅自己,也许别人也已经原谅了她。现在,是应该珍惜眼前稍纵即逝的机会的时候了,她愿意去努力,把以前都没有做到的事情,都在此处完成。
“章澈?”
祁越叫她,她才发现自己在发呆。
“嗯?嗯。挺好的,这样很好,特别好。”
她知道祁越可能理解为别的什么,更清楚自己心里想的是什么。
这样也好,她已经不再需要别人雪中送炭,她宁愿为别人锦上添花。
周末过去,章澈觉得自己已经安好了心、要认认真真享受最开始的交往,毕竟这时候一切无有发生,尽可以无牵无挂的享受。后面有没有这样好的事情,可就不好说了。她是希望有的,奈何大部分时候她希望一不管用、二不作数。这就像她的工作,有时候她说了不算,即便是她负责的业务。有时候她做什么都不对,即便也怪不了她。
明明周末和祁越聚会非常愉快——有个别敏感的朋友甚至在怀疑她是不是又恋爱了,她倒是想——夜里却怎么也睡不着。没有烦心事(明天才周一才有幺蛾子),也没有过量服用咖啡因(祁越要管着她),何以失眠?翻来覆去她只能承认是经前综合症,要么是激素,要么是月亮,要么是被月亮影响的激素。给自己找到了问题的解释,心情也不得放松,什么时候昏过去的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断断续续时醒时睡,最后就和没有睡一样,简直不如通宵。
从发梢到指尖全是疲惫,考虑到一早就要开会,到写字楼一楼的时候赶紧去买了一杯咖啡。端着上楼,回忆上周说本周开会是要干嘛。
说要,开得简短点,简短是为了快点走,走——
内心里一拍脑门,她在电梯里睁大了眼睛。
坏事,今天这么困,还要陪人去省厅!
越想打起精神和公家打交道,越是步履匆匆,一落座就想开电脑,查看之前的文件——她怀疑同去的这位cto的水平。虽然他那副大大咧咧不修边幅的样子很得一些体制内男士的好感,仿佛有点看同类的喜欢,但是他真没有人家体制内人士的处事圆融、表达流畅和高情商,有时遇到技术专业问题还会表现骨子里顽固来。让她一道去,也是为了中间好打圆场,ceo是这样想的,她也愿意。
但是上周太忙,那份要他们去衙门走一趟的文件,她没细看,印象太匆匆,内容都有些忘了,之前的全程跟进全是手下一个小伙子,她——
鼠标在右,手机在左,咖啡在中,消息一来手机一震,心一急手一挥,浅棕色的液体没几口到嘴到胃,先让键盘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