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知道了不是,后来她理解了朋友的拧巴,后来她明白那股冲突的力量其实是想爱而不能。
anyway——像祁越无奈时喜欢说的口头禅——她是朋友,互相尊重,彼此独立,这样还能做朋友,就是一种幸运。这也就够了。
两人出来,说完了“教父”——那是丁语莲死不肯走,她为了哄人点的,说喝完最后一杯就走,知道丁语莲扛不住橡木桶的味道——她忍不住,先是赞赏祁越的处理。
“哄客人一把好手啊。”说完自己就笑了,祁越问她笑什么,“笑我自己,其实是第一个体验被你哄的人。”
“那倒不一样。”
“不一样?”她问,“哪儿不一样?”
“你是你,她是她。”
她拽一拽祁越的手肘,一定要问哪里不一样。祁越想了想,“你不会发酒疯,无论如何不会,这位可就不好说了。”
她倒是认可这个回答,但不准备放过祁越,“这话你要让她知道,那就完了。”
祁越转过来看着她,两眼亮晶晶,“可别说啊。”
“哦哟,敢告诉我,就不敢让我说啦?”
未几,这个夜晚结束了。未几,新的一天到来,她的工作麻烦又开始了,从一个恼人的会开始。一边开着会,她一边想,都说没有金刚钻,别揽瓷器活。她从来也不觉得自己有,但是瓷器活总是送到手里。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有祁越了。她曾把这话告诉祁越,祁越笑说,你怎么和我领导一样!
她刚要说些什么,祁越又笑,“不过为你我心甘情愿。”
章澈从来没觉得办大会一定有必要,奈何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拿衙门钱财,该干就更要干好。不然今年钱照结算,明年可能就彻底没有安身立命的基本了。ceo的那些伟大设想她认同,只是大家在具体执行层面要分工好。有时候问题是老板太宏观,有时候是太微观,有时候是专断,有时候是太不专断、让大家的主意都太多。
比如现在,一场大会从需要落实的细节不够多、快速演化为细节太多。她想删节,别人也想删,ceo想增加的同时还想加别的——比一个剧集要不要砍掉的麻烦还多!首先,关于人员邀请,参展的基本没问题,除了个别几个有问题的,都可以来,但是邀请来看展的名单就海了去了,为了人多,半天定不出名单,一再增长肯定不行,谁来谁不来也要尽快定,不为别的,就为祁越的酒店空房有限,销售一再催促确定,不然没房了。而且总想要邀请,那是那么容易有空的?不断增补,不断减少,不断调整,到底谁和谁是谁的关系,她已经专门整了个在线表单来动态更新了。重点是其他人在这件事上管杀不管埋,烂尾了不收尾,撞期了不解释,又是她去,总是浪费很多口舌、折腾很多人力。
这不算完,会场布置,总该是她全权包办了吧?不行,公司承办,衙门是主办,就算实际上是她主办,无穷无尽的细节都要反复汇报、听意见、再修改、等拍板,意见之多,反复修改,她一开始和祁越吐槽,在还有销售的群里,那俩惯于折腾的立刻给她一个合理化建议:做n稿,就像商品设置一个看似不合理的低价一样,多搞几个给人家选,导向某一个她觉得合适的。倒是不错,只是也没有省太多事,倒是把自己的想法弄进去不少。此外,就是会展公司。设备要租赁,厂家要挑选,还要符合酒店对于场地的要求,特别是高清led屏幕和统一展架供应商,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倒霉,怎么看都不满意,反复找,反复选,生怕出问题,现场实看效果不好。
成日里,她就在好几个聊天群之间来来回回,间或出来到其他微信群或者现实里协调工作,主要的业务沟通都是在和祁越还有销售的群里实现。如此还免不了一番加班,免不了“日期一天天倒数消失”最后来到开会的当刻,此刻,这一秒,她站在舞台后面,急于找一样东西,没想到会议室主管带着她走到后台,拿出来一看,就是数据线。
“祁经理打过招呼的。专门拿来了放在这里,说要的时候就给您。”戴眼镜的会议室主管道,说完还笑笑,“您要她留的?”
她当然是从来没有“要求”祁越这样做,甚至完全没有想过还会有嘉宾现场兴起要投影、又不带数据线不说,无线投影设备都用完了。
“你们——”她还是有疑惑,或者某种期待,“经常有客户有这种需求?”
会议室主管摇摇头,“是今天规模太大,又有别的会,线用完了。”
也是,是他们没法再去租借新的显示器,不是没钱,而是时间上来不及,是ceo不能拒绝临时出现的奇怪要求、并且还想出这样的解决方法,最后找人家酒店现要显示器。为什么要?为了播放展示片,为了让来宾看见每一家的展示片,因为ceo和一位vp邀功,说拍了,还现场拿出pad来展示了最好的那个。这下好了。
为此争执,为此反对,为此觉得极限施压真搞不定于是和ceo大吵——太当朋友,此刻就当不了朋友——于是得咎。然而大家都是朋友,被说两句也不要紧,主要是事情解决不了,ceo说找酒店啊(“会务组搞不定不是只有找会场?这不是明摆着的吗?”),她说是找酒店,其实不也是找祁越吗?
她走投无路,知道是难搞定但又必须搞定,先和友善的会议室主管说了,心说要是找不到再找祁越,祁越甚至出差未归,她不忍心。未几会议室主管说可能不够,有几个在另外一个地方,可能需要找一下祁经理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