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做一开始自己就觉得可能后悔的事情,后来情随事迁了时移事易了再后悔那没问题,但是死的时候,她希望自己的一生可能尽量无怨无悔。
她必须承认,事中事后、在无数次章澈主动或者章澈的朋友鼓动的场景里,她都承认,章澈亲她一口的时候,她的心率就像所有傻小子一样,瞬间飙高;但她和其余傻小子都不一样的是,她的澈烧的不轻。
上一次哄醉鬼,目的是人送出去。这一次哄发烧的倒霉蛋儿,目的是听话、配合行动、乖乖回家。
她言语放轻,由章澈靠这自己,左手捞右手,右手捞左手,整个人放进自己怀里,不松不紧地抱着,左脚站稳,右脚尖轻轻一点,关上车门,倒着走向电梯间。这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上楼之后开门。幸好自己今天头发还算长,总不至于立刻被人误解为是居心叵测的男士,电梯里也没有遇到别人。
唉,说起来她应该是狗,怎么现在是她在紧紧拉着章澈呢?
走出来,左右各两家。一共四个她总不能挨家挨户去敲门吧?她贴着章澈的耳朵,章澈起不起鸡皮疙瘩她不知道、自己先浑身一颤:“章澈?章澈?”
含含混混的一声“嗯”。
“哪边是你家?”
过会儿又问,“密码?”
她倒是想拉着章澈的手直接摁,可那样又怕章澈直接掉下来。所谓进退维谷,当真心里全是担忧和着急,根本没法想别的、诸如两人如何亲密、此刻如何难得等等。
于是好不容易进家,打发章澈去洗漱(大声说不准洗澡),自己去烧水找药。找到药箱,找到布洛芬,找到对乙酰,核验是否过期,烧水,兑凉,到床边。
“吃药。”
这时候又有了点私心,于是补一句,“乖。”
睡衣都换好的章澈闻言,当真乖乖把药吃了,由她哄着,盖好被子,沉沉睡去。她关上门,站在小巧的客厅了想了想,决定再留一会儿,确定章澈没啥事再走。
虽然估计不过劳累,流感的流行季节也基本过去了,但就是不放心。万一是胃肠型感冒?说今天啥也没吃——想到这里,拳头不自觉地往掌心一砸——这人一会儿会饿!做点啥!
就这样,晚上等待章澈完全睡踏实的一个小时里,她去给章澈做了个简易三明治,放在单人餐热压机里,再给章澈留了两个条子,生怕看不见似的一个贴在冰箱门上一个放在热压机旁边,又稍微打扫了一下房间卫生,这才给自己倒了杯水,没有主人,却自带局促的坐在房间里。
干嘛局促?一边觉得自己呆得久了,一边觉得什么都不该碰——因为主人不在——一边又什么都在打量,一边还不能自控地思考万一、万一万一她们两个未来发展好了,住哪里。
她可以一切都将就章澈,于是潜意识里立刻把自己摆在迁就的角度,打量起章澈的住所。接着那不肯趁人之危的思想又回来了,知道自己打量了也不能作数、甚至不该让章澈知道自己打量,若要人不知啊除非己莫为,顶好是不看。因为主人不在的窥伺容易越界,甚至变成窥私。
其实章澈从头到尾不觉得是个事,只有她自己觉得。别处都是坦荡自然心无挂碍的,只有这里,只有对章澈……
如果不是十万分小心地呵护,在只能顺其自然的处境里,怎么样才能让这一切水到渠成呢?她是如此真诚地希望她们或许有的未来里,不需要补课,不需要迂回,在彼此都清醒的心甘情愿中,认认真真确定关系。
即便说起来,她清楚地知道,爱情里哪里有清醒?
环顾客厅与餐厅,是她喜欢的布置,喜欢整洁干净的柜子,喜欢丰富的水台,喜欢大电视机,餐桌餐椅就一般、看上去又薄又硬,喜欢此刻坐的沙发的软硬适中和复合式茶几下面大量的杂志书本,喜欢简易的花瓶和里面的花朵,喜欢这一切整齐之中些微的不整齐。
花瓶里的粉玫瑰和白玫瑰已经有些凋谢了,改天给她换点来。
她自问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但依然喜欢卢巧音的《垃圾》,或许是因为太喜欢家常生活,所以想“留我做个垃圾长留恋于你家”,只与你日日彼此无碍的生活,只是看着你。
太卑微是个问题,但是改不掉,也许只是等待一个人的宠爱,顷刻不再卑微。
看看时间九点多,她从沙发上起身,走去打开卧室门。一线光打在章澈耳边,走去一看,明明暗暗中,疲倦酣睡,呼吸轻缓。指背微触,也感受得到烧已退了,只有微汗。她又轻手轻脚地去拿来毛巾,细细擦干,仔细检查了被子,关灯,离去。
坐在驾驶座,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疲惫——当然,也知道自己早就没有退路了,只能往前。
往前她不怕,刀山火海万丈深渊,只要心甘情愿。
祁越觉得是老天爷在嘲笑她。
她担心章澈是胃肠型感冒,怕章澈又吐又拉又发冷,毕竟这种滋味她自己最熟悉,从发病到渐好、从服药和吃饭,全都熟悉,结果人家章澈没事,是她自己先换季、感冒、倒下!
她之所以觉得是换季导致,是因为实在找不到原因,总不能理解为受寒(细密的雨水有,冷倒没有那么冷)、吃坏了(24小时她吃的又热又好消化,甚至碳水微微过高)、或者感染细菌(感染细菌病毒哪有这么轻松的腹泻),遂更觉得不如反推理解,换季了,春天要来了,为了更好地享受这个春天,感冒吧!季节变换,自己身上的细胞也更新换代一番,就可以一年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