汴京繁华,但扬州也不差。
比起来,她还是更喜欢扬州的白墙黛瓦,烟雨蒙蒙。
可为了家族,还有心底那几分朦胧的情意,她甘愿远赴异乡,盼望那个孤高的男人能履行婚约。
马车摇摇晃晃行至清水巷停下,高月窈下车一看,登时愣在原地。
她不解道:“这是何处?”
杨管事笑容不变:“这是大人为您安排的住所,陈设皆按江南布置,您若有其他需要,尽管提,奴才定竭力办好。”
高月窈心有不愉,但事已至此,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姑娘,总不能说想住摄政王府吧。
还是等後面再想办法住进去。
她神色依旧温婉,笑着点头。
杨管事引着高月窈进宅子四处看了,又敲打了几句安排伺候她的仆从,便恭敬退下,回到王府复命。
高月窈坐在主屋的罗汉榻上,打量着四周陈设,轻轻叹了口气。
希望此行能顺利完成婚约,这样父亲和哥哥才能受嫡脉帮扶提拔。
*
又过了两日,王府办宴,为摄政王的表妹高月窈接风洗尘。
京中四品及以上出身的女眷,皆在宴请之列,尤其是当年高家在京中的近邻旧友,是受邀的重点。
温幸妤自知没名没分,不想上赶着惹人烦,宴会当日清早便窝在被子里,迟迟不起,没有要去的意思。
祝无执上朝起得早,下朝还得亲自教导幼帝,故而往常大半个白日都不会在府里。
他出门前交代静月和芳澜,让她们悉心伺候温幸妤出席接风宴。
但此时日上三竿,眼看女眷们准备上门了,女主子还懒懒睡着,压根没有要起的意思。
静月和芳澜急得不得了,又不能直接把人拉起来,只好隔一会就轻唤催促。
温幸妤无奈,只好揉了揉眼睛起身梳洗,就看静月端来一身簇新的银红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袄,和一件雪白无瑕的貂鼠裘领披风,
她摆了摆手,说道:“我不出门,穿袄子太热。”
说着,她起身走到顶竖柜前,从里头拿出一件素雅的浅青罗裙,欲自己换上。
静月和芳澜对视一眼,为难道:“夫人,大人说让您去参加宴席,穿着衣裙怕是太素净。”
温幸妤面色不变,阖上柜门,温声道:“来得都是高门大户的闺秀,我去也是讨人嫌。”
“更何况,你说我要是去了,你们该如何称呼我呢?是唤‘夫人’,亦或者‘温姨娘’?似乎怎麽叫都不合适。”
静月和芳澜沉默下来。
这的确是个问题。
那高家小姐弄不好会是未来主母,她们怎麽敢当人家面叫温幸妤夫人?
但大人又交代了,要温幸妤出席。
芳澜看着温幸妤沉静的眉眼,叹了口气道:“夫人,大人交代过……您还是去罢,不要为难我们做奴婢的。”
温幸妤抿唇站着,良久终于还是点了头。
祝无执喜怒不定,她不好害得静月和芳澜受罚。
更衣梳洗後,时辰就差不多了,她带着静月和芳澜,朝梅园的暖阁走去。
今日是个晴天,浅淡的日光晒化了部分积雪,梅园中石子小径湿漉漉的,横斜来的梅枝上滴滴答答滴水。
风里带着潮湿的雪气,寒冷透骨。
暖阁内却是另一番天地。银丝炭在炭盆里烧得通红,暖意融融,将窗外冷风隔绝。
空气里浮动着暖甜的酒气丶清雅的梅香,还有若有若无的脂粉甜香。
暖阁四周轩窗明亮,日光照得紫檀木圆桌面上金杯玉盏丶珍馐佳肴一片浮光跃金。
温幸妤掀帘进去,就见一身着天青织金莲纹罗裙的美人端坐客席主位。
云裁雾鬓,雪砌冰肌,双目盈盈若清泉,丹唇贝齿。容色温婉清绝,宛若明珠生晕,花树堆雪。
不愧是生在水软山温里的江南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