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滢有些愧疚,昨夜骂早了,早知道就不骂他了。
指腹擦过後脊,千镜滢觉得有些痒,下意识想躲开,又被楚裕言抓住手臂拉了回去。
“痒。”
“别动,快好了。”
楚裕言看着她後背。千镜滢是属于极为白皙的,饶是隔三岔五往太阳下跑,也影响不了多少。她小时候很顽皮,受伤是常有的事,时间长了千镜滢似乎也就习惯了,浑不在意的样子。
只是如今,只见原本凝脂般的肌肤,横了一道极长的鞭痕,初时的红痕褪下去,伤处开始泛起青紫,瞧着有些可怖。
不知道是否是错觉,千镜滢觉得楚裕言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凉。她疑惑的侧了侧头,见楚裕言目光落在伤处,目光有些沉沉的,就着昏暗的光晕,好似白烛下凝固的蜡潭。
“有那麽严重吗?我看看?”
楚裕言睇她一眼,忽然起身,再回来时手里多出一枚铜镜。他将铜镜照在千镜滢伤处,千镜滢转过头,这才看清。
她摆摆手,“没事的,这种伤看着严重,没几日就好了。”
铜镜轻撞在几上,“啪”得一声。在沉静的夜色中分外突兀。千镜滢被下了一跳,听身後飘来声音:“你自己的身体,不懂得爱惜。”
“没事。”千镜滢声音弱下去了些,“你别怪凌歌她们,当时那个情况,她阻拦不及。你没见到。。。”想起昨晚的事,千镜滢极为高兴,“当时凌歌一下就把戒尺夺过来了,我和朝颜都没反应过来,当真厉害极了!”
“你对旁人倒是上心。”楚裕言用帕子将她手指沾染上的膏药擦拭干净,拉了拉被子,“歇息吧。”
千镜滢这会倒当真有些困了,她缩回被窝里。又想起什麽,状若无意问:“殿下这麽晚不歇息,明日朝会怎麽办?”
楚裕言将她手臂放回被中,未理她。
千镜滢又问:“殿下明日有什麽安排吗?”
楚裕言睇她,“有事直说。”
千镜滢张了张口,最後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朝他一笑,“没事。就是关心一下,殿下早些休息。”
算了,那本来就是他和冯宣月的事,她也没什麽好问的。
楚裕言熄了灯,那一点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门後。夜色沉沉。
千镜滢这一病,皇後直接免了她三日的课。又逢元宵回家两日,千镜滢高兴的简直要一蹦三尺高。
她坐在桌边,扔了一枚杏铺到嘴里,想起来问朝颜,“我昨夜起热,很严重吗?”
朝颜想了想,道:“小姐这病起的急,又是在睡梦中,意识不清。奴婢当时吓坏了。”旧事重提,朝颜心有馀悸拍了拍胸脯,“幸好,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小姐当时梦里,一直喊老爷夫人呢。”
千镜滢语气试探,“他不会听到了吧?”
朝颜点点头,自家小姐面上止不住的尴尬,忙道:“小姐刚过来,想家不也是正常的嘛!”
难怪,她说楚裕言怎麽突然松口了,原来是可怜她。
午後千镜滢回府。关元英知道女儿要回来,早早站在府外等候,前院後院不知来来回回走了几回。千门山劝她:“说是申时三刻到就是申时三刻,人要到时自会有人通禀,你这来来回回跑,又不能替她少走几段路。”
关元英反讥讽他,“你要不要数数你今早喝了几壶茶水了。”
千门山哑口无言,把手里的茶盏放下,不说话了。
天色渐暗,夜风携来几声细乐,初时断断续续,待离得近了,愈发清晰。一顶凤舆自长道尽头缓缓驶来。夫妻二人见状就要跪下迎接,被几名飞跑来的太监急急拦住。
太监擡舆入门,几名女官引千镜滢下来。
看着熟悉的府中陈设,千镜滢从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觉得,原来宫里到家的路,这麽远。
用过晚膳,母女二人寻着机会坐在屋子里私下说话。
关元英看着自家女儿,心疼道:“瘦了。”
千镜滢捏了捏两颊的肉,心道:没吧,我怎麽觉得自己还胖了呢?
关元英接过侍女递来的手炉塞到千镜滢手里,“你昨天夜里发烧,现在还难受吗?”
千镜滢摇头,“女儿的身体你又不是不知道,发烧而已,不妨事的。”
关元英拍了一下她手背,“什麽叫不妨事,当年你大伯,就是因为发烧未能及时救治,年纪轻轻就过世了。你自己的身体,也要懂得爱惜。”
千镜滢总觉得这话有点似曾相识,还来不及细想,又听那头接着道:“我听说孙文君打你了?”
千镜滢愣了一下,“您怎麽知。。。”
关元英当即冷了面色,“难怪,我说好端端的,她怎麽突然被降职了,听说还给鞭笞了八十杖。打得好!要我说,便是一百杖也使得!”
千镜滢还没反应过来,“什麽时候的事?谁下得令?”
关元英看着自家女儿,笑道:“你不知”
千镜滢反应过来,“是皇後娘娘”
“笨。”关元英眉眼间的冷意散去了些,“本担心你信里是哄我的,如今这般,为娘也能放心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