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回来了。
关元英冷静下来,明白千镜滢话中关窍。
“是女儿不该回来。”
关元英能感觉到,千镜滢说这句话的时候,手止不住在抖。纵使极力克制,但关元英还是感觉到了。
“阿滢,不是你的错。”关元英把人揽进怀里,“即使我家阿滢不回来,那帮人也总会有别的方式下手。”
“别担心,这帮人既然要拐弯抹角,下的必然不是致命的毒。你身体未愈,先回去歇息。阿娘如今照顾你阿父一个就够了。”她故作玩笑,“若连你也病了,阿娘两边跑,你们一个个是想把阿娘累死吗?”
千镜滢知道自己在这帮不上什麽,不如回去把事情理清。她点点头,轻声:“阿娘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关元英露出笑来,她吩咐朝颜,“带小姐回屋。”
她看着千镜滢回去,直到人走远了,沉声吩咐,“封锁府中,连夜搜查。”
紫珠站在关元英身後,目色凌厉,“奴婢明白!”
回到房间,朝颜倒了杯温水递到千镜滢手里,“小姐,喝点水暖暖身子。”
她蹲着,“其实您也不要太担忧,奴婢觉得夫人说得有道理呀。既然要下毒,为何不下剧毒,反而这样慢慢拖着,想来不是致命的药。”
千镜滢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她喝了口水,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却觉得心跳得愈快。
这个关头要动手,是为什麽呢?
千镜滢脑中忽然浮现起一件事。当时冯宣月来找楚裕言,那小太监提了一句:使臣进京。
两国谈判,阿父必定是要出面。一是阿父在边境多年,对那些细枝末节最是清楚。二是阿父坐镇,可起到威慑作用。
可如今这般,和谈必然是去不了了的。以皇帝多疑的性子,又会怎麽想?
*
夜幕散去,天空仍是沉沉的灰蒙色。风雪欲来。
金銮殿,盘龙壁。帝王高坐明堂。
皇帝逗弄着笼中的雀,神色晦暗不明,“使臣不日便要入宫,偏偏在这个关头病了。朕怎麽没想到呢。”
定远侯征战边疆数年,和谈得他坐镇,起的是震慑作用。
此次和谈多是文官,若是和谈成功,两国可保数年安定,届时便没有武将的用武之地了。
“‘飞鸟尽,良弓藏。’还是说,他是在威胁朕,朕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啪”得一声巨响,先前还悠闲的雀鸟,不知怎的突然暴躁起来。扑腾着翅膀往栏上撞。
来喜在一旁,听得眉头一跳。他想了想,躬身道:“陛下若是疑心,不如派太医去瞧瞧。”
皇帝动作一顿,扔下手中的逗鸟棒,“那便让太子带了人过去。”
来喜听罢,装傻笑道:“既然是太子妃的母族,太子殿下前去便再合适不过了。既能体现圣恩,让人挑不出错来。若是真发现什麽,陛下您也好知晓。”
帝王笑了一声,没说话。
*
房门推开,日光铺入房内。
镜台上摆着妆奁胭脂。
朝颜见千镜滢用手指沾了些脂粉,正要把眼底那两行乌青遮住。她在一旁看得心疼,出声宽慰,“奴婢清早听说,宫里要派了太医过来,说是要给老爷诊治。宫里带来的人医术高明,准能有法子。。。”
朝颜话未说完,只听“砰”得一声响,朝颜心头一跳,便见千镜滢手里的胭脂盒不知何时脱手,重重滚落在地,里面的粉末撒落一地。
她正要去捡,擡头吓了一跳,见自家小姐面色苍白,僵坐在凳上。
千镜滢鲜少会生出这样的神色。
“小姐,您怎麽了?奴婢说错话了吗?”
千镜滢下意识拽紧了衣裙,“朝颜,你可知咱们府医原是阿父阿娘从外面带来的,跟着军队行军打仗数十年,军中各种疑难杂症又岂会没见过,你说这样的人,都诊不出什麽,若是宫里那些人来了,会怎麽想?”
“换个说法,他们本就带了试探的目的来,是否在诊断之时会先入为主?”
“小姐。。。”朝颜不傻,千镜滢一开口,她就什麽都反应过来了。她张了张唇,怔怔的。良久,她啓唇道:“没事的,奴婢听说,太子殿下也会来。您同他说明原委,他必定是信您的。”
千镜滢觉得自己从没有一刻响如今这样清醒,她摇摇头,“你说这个关头,皇帝要试探,不上赶着避嫌,反而让我的夫婿亲自来,是为了什麽?”
朝颜袖中的手一颤,半晌说不出话。
是因为试探。皇帝不信侯府,也不信他的儿子。千镜滢都想的明白的道理,楚裕言不可能会想不明白。
千镜滢忽地一笑,可这笑容里是掩饰不住的无力,“我要是他,这个关头就该撇清关系,公事公办,甚至为了避嫌,一句话都不会帮忙说。”
若是太子亲临,本该提前一日派人通知,侯府好设香案迎接。然此次来得这般急,明面上是帝王体恤臣子,可实际是为什麽,他们心知肚明。
“小姐。”朝颜出声宽慰,“或许太子殿下有办法呢。”
“小姐!”屋外忽然传来声音。二人回头,便见一名丫鬟小跑着过来,“夫人让奴婢告诉您一声,老爷醒了,只是暂时还无法动弹。让您不必太过担忧。”
千镜滢隐隐预感到了。那帮人时间算的这般准,该是这个时候醒了。
可至少阿父醒了,一切总不算太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