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镜滢不防楚裕言会应下,愣了片刻,朝他弯了弯眼睛,“好。”
她又念着家里面的事,朝他道:“你今日先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她前脚离开,清羽甫一进门,便听床上凉飕飕飘来一句,“她何时有了个表兄?”
清羽回想了一阵,“是太子妃有个舅舅在永泰任县丞,那县丞有个长子,叫关季安。”
楚裕言轻轻擡了擡眼,“他们见过?”
清羽心道:您这是说的哪的话?人家是表兄妹自然见过。
“回殿下,应当是太子妃幼时高热起过疹子,永泰有个大夫,治疗此病急厉害,太子妃便随老爷夫人到永泰小住了半年,大体是那时接触过。”
楚裕言扫了眼窗外,“不过半年而已。”
清羽低着头没说话。
天色渐亮,墙头几株迎春花,在日光下探出脑袋来,黄色的小花轻轻摇曳,随风漫着淡淡的香。
院中染了几分烟火气,一只梅花式洋漆矮几後,面对面坐着两道身影。
少女裹着一领退红色的斗篷,正坐在炉子旁取火。她对面坐着个男子,窃蓝色的锦袍,身形有些清瘦。他将一只烤好的橘子剥好,递给了过来。
千镜滢道了声谢。
关季安笑道:“世事无常,臣与您多年未见,如今再见,您竟已是太子妃了。”
千镜滢剥了瓣橘子咽下去,“是啊,本宫也没想到。”
“殿下如今过的可还高兴。”
“倒也没什麽不高兴的,表兄准备在这里待几日?本宫安排让人带表兄出去,体验体验这京城的风土人情,可好?只是可惜表兄来的不巧,元宵刚过,否则该是更热闹几分。”
关季安笑着摇摇头,“若太子妃不嫌弃,得了空也可以来永泰寻臣。”
千镜滢听着觉得别扭,几次没忍住开口,想让他还是同以前一样唤她,最後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表兄难得来一次,不如多住几日,正巧本宫这回也在家。永泰山高路远。本宫如今想出宫都难,怕是寻不到机会。”
关季安又倒了盏茶递给千镜滢,“阿滢尝尝,表兄泡的茶。”
千镜滢见他把称呼换了,整个人活过来了些,目光微亮,点点头接过。
关季安眉眼间不自觉染上一层笑意,“如何?”
“是老君眉,口感绵甜,还有淡淡的花果香。这些年我正惦记表兄泡的茶呢,找遍天下,怕是没有比表兄更会泡茶的人了”
“本也不是什麽手艺,你喜欢便好。”
还要说什麽,忽觉身侧的风有些凉,她如有所感的回过头,便见一道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千镜滢把杯盏放下,关季安已起身行礼,“微臣参加太子殿下。”
楚裕言看他一眼,“教谕不必多礼。”
关季安压下心中讶异,又听千镜滢上前问:“你身体恢复了吗?”
楚裕言抓住她的手,将人牵到身侧,“怎麽坐在这说话,不冷吗?”
“好像有点。”
他不由分说牵着人要往回走,“既然冷,便回去吧。”
“可是……”千镜滢话到嘴边想起,楚裕言有伤在身,“好吧。”
她对身後的人道:“改日再叙。”
楚裕言手上微微用力,又把人往前带了两步。千镜滢微微奇怪,“殿下伤好了吗,怎麽走这麽快?”
楚裕言步子放慢了些,道:“既然元宵结束,便回去吧。”
千镜滢没反应过来,“回哪?”直到楚裕言看了她一眼,千镜滢反应过来。她心知自己出来的时日够多了,但难免还是不舍,“再多留一日,明日回去,行不行?”
楚裕言未置可否。
二人到了房间,楚裕言将压在最上方的书侧取下放到案上,千镜滢凑近了些,方知那是一本账册。
千镜滢有些不明所以,又听那头道:“先前本想让人教你,如今出来耽搁了两日。之前便算了,今日我得空。”
千镜滢如丧考妣,“我不会。”
“我教你。”
楚裕言稍稍用力,捏了捏她的手,“慢慢来。”
千镜滢同楚裕言用过晚膳,又跟着他学了半日理账。她学东西向来快,却心不在焉。
“府中财务支出,按四柱清册法,分类登记。旧管加新收,减去开除,即本月末结馀量。”他食指轻轻点着一处,“这是账房私印。”
千镜滢面上带着得体的微笑,时不时点一下头。却不知神早已飞游天外。
她惦记着朝颜带回来的枣泥酥。甜糯的芯子,白色的糕面,带着淡淡的牛乳香,配着表兄泡的碧螺春,又不噎人。
她又点了下头,不防额心微痛,千镜滢吓了一跳,正见楚裕言收回手。
他声音有些清冷,却不见动怒,“在想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