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太子殿下从屋子里出来,还吩咐了一声,说主子再睡,不要进去打扰。
朝颜也不是傻的,想起昨晚动静,後知後觉想到什麽。
趁着挽发的功夫,千镜滢问:“昨晚殿下什麽时候回来的?”
身後侍女道:“回太子妃的话,应是亥时三刻。”
千镜滢眉心微蹙,难怪,她昨夜就觉得不对。她一擡目光,见镜子里,朝颜满脸担忧看着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摆了摆手,让身後的人退了出去,对朝颜道:“没事,这宫里宫外逼得这般紧,迟早的事。我还正愁这种事不好开口。”
朝颜目光微怔,见千镜滢把耳坠戴上,“今日公主有约,我得快些过去了。”
千镜滢本想着给皇後娘娘请过安顺道过去,却不想一觉睡到这个点。她心里猜到,八成是楚裕言吩咐。
她正站起身,一阵腰酸腿软。
“您若是身体不适,奴婢同公主说一声,便不去了吧。”
千镜滢半是尴尬,飞快道:“没有不适。”
“绾明这会应是在等我,她今日安排好了午宴,我自然不能让他。”
楚绾明因为和亲的事,一直想和她道声谢。千镜滢原本觉得自己本也没帮什麽忙。但楚绾明一再坚持,想着二人有好些时日没见,便应下了。
何况她今日也不太想在东宫待着,觉得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有些不自在。她暂时也懒得解释,做都做了,又不能让他赔?
千镜滢下了轿舆,见宴席摆好,花团锦簇间,一人一身明黄色牡丹十二幅宫裙,端正坐着。
两侧的侍女替她打着扇。
她看见千镜滢,想朝她招招手,又想到什麽,站起身。待千镜滢走近了,她微微福了福身,“嫂嫂万安。”
千镜滢後脊微僵,有些不习惯,她先是装模作样一句,“免礼。”
又走近了些,压低声音,“今日没旁人吧。”
楚绾明忍住没笑,“你猜。”
千镜滢怎会不了解她,见她表情,“好啊你,戏弄我呢。”
“岂敢。”楚绾明拉着她坐下,“母後千秋宴,你忙了这麽长时日,我都没寻机会见你。”
千镜滢也道:“前两日真是忙死我了。”
二人用完膳,楚绾明支着脑袋,看着千镜滢,勾了勾唇,“我有惊喜给你。”
千镜滢好奇道:“是什麽?”她话落,便听楚绾明拍了拍手。两侧屏风後各走出一列人。
他们一身圆领缺骻袍衫,内着中单,腰间束革带,头戴软脚幞头,脚蹬乌皮六合靴。手里都拿着乐器,各个样貌不俗。
且各有各的美,或清癯俊秀,或俊朗英挺,或儒雅斯文,叫人眼花缭乱,应接不暇。
楚绾明语气难得有些自得,“如何?这是教坊司新来的一批乐师。本宫精挑细选出来,琴技一绝不说,便是容貌也没得挑。你瞧着如何?”
千镜滢压低声音,凑过去道:“此事若是叫皇後娘娘发现了怎麽办?”
以皇後的性子,若是发现了,非得骂死她不可。
“本宫不过听个曲子罢了,不然要教坊司何用?况且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又没做什麽伤天害理之事,何错之有?”
千镜滢想了想,“也是。”
楚绾明支着脑袋,让人把曲目簿递过去,“今日你做主,想听什麽告诉他们。”
千镜滢觉得新奇,在上面过了一眼,随便指了一个。楚绾明勾了勾唇,“啪啪”拍了两下手。
琴声渐起,弦音自修长白皙的指尖流出。乐师的指甲修得齐整圆润,极干净。又端端正正坐在那,虽是弹琴,可眉眼含笑,不带什麽冲击力。让人心生亲近。
楚绾明一侧目,见千镜滢盯着人家的手看,玩笑道:“你若是喜欢,砍下来送你。”
未等千镜滢回复,便听“铮”得一声琴音,在和谐的韵律中有些突兀。
下一刻乐声骤停。
千镜滢好奇得回过头,便见先前那弹琴的乐师面色苍白,跪在地上,“贵人恕罪,奴不是有意的。”
楚绾明看了地上的人一眼,没说话,转而看向千镜滢。千镜滢知道,楚绾明是在询问她的意见。她见地上的人瑟瑟发抖,摆了摆手,“无事,起来吧。你弹得很好。”
那乐师感激得悄悄看了千镜滢一眼。下一瞬,楚绾明朝他招了招手。
他走过去,听公主悠悠然问:“你叫什麽名字?”“奴叫柏盂。”
“柏盂。‘泛柏舟而容与,歌采莲于江渚’”楚绾明勾了勾唇,“好名字。”
她看向千镜滢,“喜欢的话,便带回去。”
千镜滢剥了瓣橘子递给楚绾明,“我来你这里一趟,带个乐师回去,算怎麽回事?”
柏盂擡起目光,悄悄在千镜滢面上掠过。
“这些明面上是教坊司的,可暗地里都知道是本宫的人,听曲而已,有什麽不成体统的?”
千镜滢想了想,好像是这麽个理。
她到底还是摇摇头,“君子不夺人所好,公主自己留着吧。”
“本宫又不差这一个。”楚绾明看了柏盂一眼,“你自己说说,想跟着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