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这些,崔林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踌躇。
“还有一事……说来冒昧,我或许不该向王妃来问……”
他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压低声音,欲言又止道:“只是不知苏娘子,她如今可还安好?”
交谈间,後面的低气压越来越明显。
晏绝早就已经等得难以忍耐,眼见两人悄声说了几句,他脚下一动,刚要走过去,傅苒已经结束了对话,向他跑回来。
晏绝立即揽住她,不悦地看了崔林一眼:“他为什麽要找你。”
傅苒怕他又整什麽幺蛾子,连忙按住他的手臂:“没什麽的,只是想找我问苏姐姐的事情而已,我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她本来以为提到苏琼月,晏绝多少会有那麽点转移注意。
但他完全不为所动,眼底的敌意非但没有散去,反而更加浓烈:“那他和你又有什麽关系,凭什麽要来找你问?”
傅苒:“……”
她跟崔林能有什麽关系,一共没说超过十句话的关系,而且还都是因为崔鸯。
这种八竿子打不着的事情他也要给自己找醋吃啊?
不对,等等,他是不是吃醋了?
傅苒一下子想起了她的观察计划。
晏绝总是在她面前装得若无其事,几乎从不直接暴露他的心思。
但她还是感觉到,他存在着很强的竞争心理,或者应该说,有那麽一些活跃的嫉妒心,并且是无差别对于接近她的所有人。
本来她以为女主应该算是例外的,毕竟从小到大真正亲近过他的人里面,已经只剩下了这一个,而在他的少年时代里,苏琼月应该也占据了一段重要位置。
但是现在看起来,这个平安符不再有效果,也就说明,他貌似还是黑化了。
而且跟原着比起来,方向上不知道怎麽偏成了这样,黑化得别出心裁。
所以她作为读者的经验也就不再有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心念一转,傅苒忽然踮起脚,双手捧住了晏绝的脸颊,迫使他微微低头看着自己。
晏绝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愣,但很快顺从地垂下眼,水润的黑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你在意他的事情干什麽,只要在意我就好啦,我不是说完就马上回来找你了嘛。”她理直气壮地倒打一耙,顺便比划了一个抹除的姿势,“把这个人从你脑子里忘掉,完全忘掉。”
没错,这是她最新想出来的解决方案。
对付病娇就是也要用病娇的思路!以毒攻毒!
这一套好像还真有那麽点效果。
晏绝紧绷的情绪竟然被安抚了下来,如同春水漫流,露出温柔而无害的模样。
“好。”他低低应了一声,果然没有给行礼告退的崔林半分注意,“我只看着你。”
傅苒用馀光瞥见崔林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内心悄悄松了口气。
“其实……”
她松开捧着他脸的手,声音低了下去,略显迟疑:“崔郎君问起这回事,也不算全无来由,我前些日子的确去城西庄园见过苏姐姐。”
说到这里,她垂下头,脚下无意识地踩住了一颗碎石子。
石头边缘锋利,而鞋底又很软,有轻微的疼。但现在她确实需要一点这样的感觉,来转移注意力。
她後知後觉地发现,不知道是被晏绝影响,还是人原本就有这样的本能,她也学会了用一种疼来掩饰另一种。
傅苒定了定神,继续道:“苏姐姐比在建康时好太多了,不知道怎麽说,反正,整个人都像被阳光晒透了。”
让她意外的是,苏琼月兴致勃勃地和她聊起了田间地头的琐事,从春耕夏锄到秋收冬藏,她说自己经常在庄园附近走动,看农人劳作,有时候还会挽起袖子搭把手。
曾经的苏琼月,对他人不能说不善良,但无论如何,总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
因为民生疾苦对她来说,已经是太久远的记忆,在太後宫苑的锦绣堆里,她只需要当一个天真无忧的贵女,思考着风花雪月的轻愁。
但住在城西庄园的这些时日,似乎在让她重新回到那个更本真的,也许属于她遥远童年时代的自己。
傅苒能感觉到苏琼月心态越来越好,越来越阳光,尽管晒黑了一些,可整个人反而更有生命力了。
虽然和谢青行依然没有完全和好,但这样下去,离她的任务目标肯定不会太远。
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对晏绝说这些。
她在离完成任务越近的时候,离不可确定的未来也就越近。
而那个未来,对他来说或许是残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