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给了你这样的力量?”卢瑟一字一句地问。他倚靠着台阶,手无寸铁,遍体鳞伤。他明明正仰视着那具手握无匹力量的焦尸,却表现得平静如旧奥都鲁克修道院里的蒙眼骑士。
“你不可能单凭自己得到它们,塞拉法克斯。”老骑士缓缓说道。“所以,在那四个之中,的确有这么一个极其无耻的邪物支持着你,甚至不惜给你这种力量”
焦尸定定地看着他,问道:“你要说出祂的名讳?”
卢瑟嘲讽地颤动几下肩膀,无声地笑了。
“奸奇。”他随后说道。“我说了,有何不可?祂会现身然后夺走我的灵魂吗?随祂的便好了,你也是,塞拉法克斯,也随你的便。”
“你和你背后的所谓神明都是一路货色,低劣又下贱,只晓得藏在臭水沟里把弄几个上不了台面的小戏法。就像是蹲在二楼的阳台上向下投掷砖头,你明白吗?倘若有不幸的人被你们砸死了,你们便立即放声大笑,好像不停地扔砖头有着不得了的巧思藏在其中。”
“你说完了吗,爵士?”焦尸满怀敬意地问。
“还没有。”卢瑟喘着气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
“什么事?”
“你要对我做什么?”
“抹除你,代替你,拨乱反正。”焦尸说,并未犹豫或以其他方式搪塞过去。他诚恳地令人吃惊,仿佛卢瑟还是当年的大导师,而他也依旧是那个骑士学徒。
“以什么方式?”卢瑟问。他的眼睛几乎要闭上了。
“以你从未想过,从未见过的方式,爵士。”塞拉法克斯轻轻地告诉他。“卡利班是一切起始之地,你明白吗?第一军团,第一原体我们曾享有何等荣誉啊,大人。你在这里坚守着的无尽岁月中可曾有回忆过这件事?”
“我们的兄弟要么太顽固,要么就太轻浮。有的过于擅长变通,有的只想专心杀戮。他们偏离了帝皇设立的职责,转而走向了歧途。只有我们没有,我们不同。”
“我们是所有军团的原始样本,是他们制度和战术的先行使用者,就连我们武器库里存放着的禁忌都足以淹没一千个世界——!”
他的声音越来越激动,越来越高昂,像是已经憋了很久很久,直至今日,才找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
卢瑟仍然倾听着,但已经闭上了眼睛,他没有力气了,只求听完塞拉法克斯这最后的告解
与此同时,他还不断地默念着一句祷文。
“但我们失败了。”暗黑天使满怀恨意地说。“我们被叛乱打断了手脚,我们没能尽忠,我们失职了。”
焦尸站起身来,走下阶梯。鲜血从它腐朽干枯的皮囊里源源不断的涌出,顺着灰白色的石头滚滚而落,好似岩浆般滚烫。
“可是,罪魁祸又该指向谁?我寻遍了时间,找遍了每一重历史,最后得出的结论无外乎一句话——卡利班生叛乱是必然之事。”
“是我在背后推动,形成时间悖论吗?不,不是我,我只是一个推手。早在我以前,祸因就已经被埋下。混沌污染,响尾蛇的苏醒,黑暗守望者们的隐瞒,甚至是你的出生,原体的降落。”
焦尸瞪大眼睛,焦炭般的肌腱化为粉碎,从脸上滚落,如玻璃珠般镶嵌于眼眶内的那对眼睛竟然开始飞旋转。
“我无从改变,无从下手!”塞拉法克斯咆哮起来。“我只知道这一切不该是现在这样!”
他凶狠地迈出一步,只一步便来到了卢瑟身边。此时,老骑士已经气若游丝,塞拉法克斯却毫不在意地将他一把抓起。他用那融化的手指牢牢地抓住卢瑟的肩膀,对着他大吼大叫起来。
“我们是原初的死亡天使,我们本该在那场灾难生之时扭转一切。我们的原体也理应如此。”
“他不是圣吉列斯,他不软弱。他也不像荷鲁斯那样是个愚蠢的好大喜功者。他不会像费鲁斯·马努斯一样过分残酷,亦不会像福格瑞姆那样油头粉面。他是莱昂·艾尔庄森,你明白吗?他可以在肉搏战中胜过野蛮的黎曼·鲁斯,可以在治军作战上赢过安格朗。他有罗格·多恩的意志力,但也不会像他那样顽固。他可以如佩图拉博一般坚如钢铁,却绝不会让自己沦为银河间的一个笑柄。我要让他战胜这些原体,卢瑟,我要——”
塞拉法克斯还没有说完,可他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爵士?”数秒后,他小心翼翼地问。
老骑士没有回答他。他的残躯软绵绵的站着,在敌人的手中如一块破布,勉强挺立,他的脸上仍然残留着痛苦,嘴唇微张,舌头卡在下颚后半,僵硬无比。
万年的坚守,孤身一人,曾经的功绩。
所有的这些都已随着他的死去而烟消云散。没有悲情的牺牲,没有一命换一命的壮举,只有一个人在做完了他能做的所有事情以后,遗留下来的那一点点灰烬。
塞拉法克斯缓缓松开手,让他倒在地上。
结束了。他意识到。卢瑟已经死了,现在要做的事就只剩下一件了。
他欣喜若狂地转身踏上石阶。
——
卡里尔松开手,让半具尸体从他手里滑落。
他头顶炮火纷飞,耳边呐喊咆哮尖叫声不绝于耳,卡马斯地表的混乱程度已非常人可以形容,所有待在这里的人都正在一点点地陷入战争带来的疯狂之中
唯有他依旧平静。
他抬起头,看向被染红的天空。此时,卡马斯还未迎来破晓,至少这半球没有,他能看见什么呢?无人知晓。
“我听见了。”卡里尔·洛哈尔斯说。“我收到你的讯息了,卢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