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离开店里时,身旁的栾嫣终于看清了我和爸爸相似的五官眉眼,这下彻底没声了。
她从没在我面前装得那么乖巧过:“叔叔你好,我叫栾嫣,是纪嘉的好朋友。”
爸爸微微颔首,俊美的脸上是难得一见的温和:“你好。”
我只觉得男人可真会装,如果我不了解他是个怎样的人,也会把他当成温和稳重的好父亲。
这副斯文有礼的模样配着他的脸,把以往的冷酷傲慢藏得滴水不露,很具备蛊惑人心的能力。果不其然,栾嫣看向我的眼神写满了羡慕。
很快,他的目光又落回我脸上。
他毫不避讳地直直看我,淡声询问:“你们怎么回去?”
栾嫣面对爸爸像是有本能的畏惧,连忙摆手说不用送她。
爸爸身上的气场比几年前更盛,他即便站在那不说话,也让人忽视不了。普通人只会想和他保持距离。
很快,栾嫣自己打车走了,刺耳的警笛声在周围此起彼伏,我在门口犹豫了下,可身边的人还没走。
爸爸垂眼望着我,不容置喙开口:“我送你回去。”
纽约的地铁脏乱差,以往晚上我是不会一个人坐的,但我今天只想甩掉他。
我不知道爸爸为什么要跟着我,非要看着我到家。
我第一次发现世界上居然还有比席白宇更难缠的人,而这个人竟然是他。
我还无比清晰地记得那时我们在床上抵死纠缠,他却冷情地说他不会想我。
这地方太乱,我出门都只背帆布包,越朴素越安全。
但今天跟在我身后的人像个活靶子,和脏乱差的地铁格格不入。
地铁里斜躺在地,绿眼睛的流浪汉直勾勾地盯着我们。
我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停住脚步,转头去看他,冷声命令:“你把表摘了。”
我没叫他爸爸,也没叫他名字,语气也十分不耐烦。
以前的我从不会用这种口吻和他说话。我们从前的关系里,永远是他占据主导。
这几年里,我的确变了许多,包括栾嫣和席白宇在内,很多交往过的朋友都评价过我冷漠,和温柔的外表截然不同。
事实上,我只是不想再付出太多真心。
但爸爸没有生气,脸上看不出丝毫动怒的迹象,反而挑了挑眉,把手上的腕表慢条斯理摘了,唇角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
“放你那?”
我觉得他好像变了,但我不愿意再深想这些和我无关的人或事。
我深吸一口气,想说我并不是担心他,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全罢了。
可还没等我开口,他就已经把我肩上的帆布包拿下来提在手里,把取下来的腕表放了进去,动作无比自然,没给我片刻反应的机会:“走。”
我终于忍无可忍地瞪了他一眼,转身继续走,不再理会他。
我租的公寓没有电梯,一楼没有高级公寓那样的安保,灯也坏了一周没人来修。
一直到上楼时,包里的电话突然响起,我拿出来看,是席白宇打来的。
我的余光下意识瞥了一眼旁边的爸爸,却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那头,对面吊儿郎当开口问:“订好回来的机票没?要不要我让我爸秘书给你订,头等舱。”
我说不用,席白宇又开始絮絮叨叨地说,他妈妈最近请来一个法国的服装设计师定制礼服,问我要我的衣服尺码,他让那人也给我做几套,又问我喜欢什么颜色风格。
我思忖了下,不动声色地柔声回:“你喜欢就好。”
我又问他吃过早饭没有,我从没用这种温柔的语气和他说过话,对面显然愣住了,半天反应不过来,像个傻子。
没等他回,我又兀自开口,说过几天就回京北找他。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冷肃了下来,那道压迫感极强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我后背上,我面不改色,在爸爸的注视下挂掉了电话,拿出钥匙开门。
大门解锁的那一刻,我忽然听见身后的人冷声开口。
“他一直让你住这种地方?”
我动作一顿,很快听懂了。他以为和我打电话的人是闻逸。
我租的公寓很小,地理位置也偏僻,和之前与爸爸住在一起的房子没办法比,却是我用自己赚的钱付的房租。
上大学之后,也有不少同学在背地里议论我和闻逸的关系,说我和家里决裂了,只能被人包养赚学费,金主还小气得很。我从没理会过这些难听刺耳的谣言,也不想和不相关的人解释。
我以为我早就不在乎这些,直到这一刻。
我无声地捏紧手中的钥匙,散落的长发遮挡住我此时的神情,掌心因为过度用力泛起微弱的钝痛,令我找回些许冷静和理智。
静默几秒,我转过身,朝他露出一抹讥讽的笑,彻底撕碎我们伪装出来的最后一丝平静。
“和你有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