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穿外套,身上就只一件衬衫,衬衫外面戴着黑色的护腰,衬衫的下摆没有收进西裤,有些凌乱地随着风轻轻飘动,一下一下地让简聿至莫名觉得很冷。
这样的天气确实也是冷的,简聿至看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转身回到楼上卧室,拿了一件外套又再次下楼,从门口的置物架上拿了一把一模一样的黑色长柄伞,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俞静澜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听到声音擡头看过来,看着简聿至撑开伞。
“冷吧?”简聿至走到俞静澜面前,递上手里的外套。
怕伞上的雨水落到俞静澜身上,简聿至没有靠太近,他看着俞静澜把衣服穿上,见俞静澜不说话,猜俞静澜大概还是想要独处。
“那我先回去。”简聿至轻声说,声音几乎被雨打伞布的声音盖住。
俞静澜看着简聿至转身,看到雨线在空中甩出一道抛物线。
“待一会儿吧。”俞静澜忽然开口。
简聿至有些意外,走出去两步才刹住退回来,他看了俞静澜一眼,把伞收起来立在廊柱後面的墙边,然後搓着手指走到俞静澜身侧站定。
本以为俞静澜想要说些什麽,哪怕不是倾诉,也总有些话要说,但却没有,他好像只是想让简聿至陪他看雨。
这样也确实才符合他的作风,他的心事是最高级别的机密。
简聿至便也擡起头,看空中的雨,看对面屋檐落下的雨线,看那些没有开灯的窗。
拜那些新闻报道所赐,俞静澜清晰地想起和方醒穿越边境线的那个夜晚,那天一直有雨降落未落,空气潮湿闷热,凌晨回撤的时候才下起来。方醒脸上还带着希伯斯指挥官的血,他们一起回忆那个人求饶的话,迎着细雨放肆地笑。
俞静澜无声地侧过头,看向简聿至。
如今在俞静澜眼中十分年轻的简聿至,比当年战场上肆意妄为的俞静澜又要大许多,也是经历了枪林弹雨的,那些经历让他痛苦,让他必须很努力地找活下去的理由。
而自己,像是没有怜悯之心的怪胎。
简聿至的眼睛忽然微微颤了几下,在俞静澜还没看清楚前,他垂下眼睛眨了几下,然後若无其事地看向俞静澜。
“很神奇对不对?”简聿至开了口,“竟然有机会一起赏雨。”
俞静澜将这话无声地念了两遍,才笑了笑:“嗯,看起来还有一点浪漫,对吧。”
简聿至的手忽然从身侧贴过来,他握住了俞静澜的手腕,然後向下,用温热的手指摸着俞静澜的手心。
“Lawrence,我之前说过的一些话,现在我想要做一些修正。”
“什麽?”
简聿至没有立刻说,他低着头想了又想,仅仅发生在几分钟前的心态变化,他不知道值不值得说出来,会不会惹俞静澜笑话。
“我之前说,选玄州是为了让你开心。”简聿至语速缓慢地开口,“你是Omega也好,是俞静澜也好,我确实也没有仔细分辨过……但我现在觉得,我此刻可以重新做一次慎重的选择。”
雨忽然变大了些,俞静澜靠近了简聿至,歪着头让耳朵听得更清楚些。
“我想如果有多几次这样欣赏雨景的经历是很幸福的,死亡也不可怕,但我不觉得是无所谓,而是没有什麽遗憾。”
俞静澜半天没有反应,他低着头,简聿至看不到他眼中的诧异。
过了不知多久,俞静澜才擡起头:“你在安慰我吗?怕我心情不好?”
“不。”简聿至毫不犹豫地否认,“是我自己选择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知,相信你不是这场战争中最糟糕的人。”
下楼的时候,俞静澜觉得很孤独,他本来觉得无所谓。
简聿至擡起自己的手给俞静澜看:“我这双手也杀过很多人,那不是我的意愿,我也不曾反思忏悔。”
腺体悄悄地布下一张网,简聿至感知到俞静澜混在雨中的难过似乎消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