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松擡头看向柳若淳常站的窗口,心里满是不真切,明明方才他们还在闲谈,还在吃着果子,还在祝贺无妄门平安归来。
是假的吧,一定是假的。
都说七日回魂,明日一觉醒来,是不是大家就会发现柳姐姐没有死?
她会笑着捂住胸口,说当真有点疼,下次不试了。
姜逸会搂住她,说自己再也不会离开她。
然後他笑着躲出去,传音给陈生,就说他们两人打情骂俏让他羡慕得很,真想立刻见到陈生。
他呆呆傻傻看着窗口,想着柳若淳往日招呼他的样子,一遍又一遍,直到善水松开他的手,他才猛然低头。
素白手指纤细干净,连掌纹也透着浅浅的红,仿佛血河只是惊魂噩梦,他只是尚未回神,还沉浸在惊悸中。
“回去休息吧。”善水轻声道。
手帕早已不知去向,周边人群熙攘,吵得他静不下心,想不明白事。
半晌,他拉动嘴角,露出一个没什麽情绪的笑,“我去治病。”他坦然转身,嘴角却久久无法下落。
说来也怪,当着人面说不出一句话,仅是背身,怎麽就泪流满面了?
勉强撑起的眼皮不住颤抖着,他死死盯着虚空的一角,感受视线的逐渐模糊,却强撑着不愿眨眼,似是泪水不落下,他便依旧如常。
好不容易走到林中,下唇早已被咬出鲜血,他支撑不住地瘫坐地上,将头深深埋入腿间,控制不住地回想柳若淳的模样。
满地血迹一遍遍重现,他伸出的手,紧握的剑,这一次他果断拔出,可伤口中涌现的不是血,而是遍地蛊虫,蠕动着,喷射着,彻底将他淹没。
他错了,他不该让柳若淳接受姜逸出战,不该告诉柳若淳陈生的打算,不该在柳若淳不安时,句句刺着修士的偏见。
他该让着柳若淳的。
那是个被迫否定自己,被迫重塑半生,被迫困于殿内无处可去的可怜人。
早知那是最後一次,他定然……
哽咽的哭声缕缕升起,汇入漫天昏暗的乌云,落下一片名为哀悼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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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松哭得昏天黑地,他每每平复情绪,便又会想起往日的一切,一幕幕反复重演,让他如何也出不了这片森林。
好不容易抑住哭意,他匆忙赶去照看病人,他很需要,非常需要,一件不同的事情来接手他的思绪。
他面上一派如常,却不知通红的眼鼻早已将自己泄露得干净。
善水早就在帮忙,见他来了便默默候在一旁。
姜松冲他笑了声,想说自己没事,却见善水当即别过脸,不再看他。
姜松笑容一僵,抿住唇,状作并未察觉。
病人一个接着一个,他忙得脚不沾地,连取药都要亲历亲为,每一刻停歇,都会让他从那些伤口中看出熟悉的影子。
等再次停下,天色早已漆黑。
雷声不住吼着,宛若战鼓,声声争鸣。
这场雨看样子不会停了。
姜松没让善水送自己,一把推开对方的身子就自顾自离开。
经过柳若淳殿门时,他停了步伐,被雨淋湿的衣襟似又在发烫,昭示他,还有一封未传出去的信。
只是这句话,他又要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