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业思索半晌,说:“应当没有。”
白雀便笑起来:“所以哥哥,你也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活到现在的。”
宣业仔细想了想,道:“或许确实如此。”
花川果真极为遥远,他们脚程又慢,白雀又是个好吃好玩的性子,看什麽都新鲜,喜爱热闹,总往人堆里扎,抱着个糖人都能乐上半天,这麽一来,他们有时就会在同一个地方停留很久。
不过宣业并不着急,他回仙州也无事可做,在人间走走倒是不错。所以他没有催促白雀,只在白雀走丢时默默将人给捡回来。
白雀爱热闹,人潮拥挤时便经常走丢。起初他看着来找自己的宣业说:“哥哥,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找我呢。”
後来次数多了就变成:“哥哥,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找我的。”
等到一整场四季过去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了花川。直到白雀提及分别,宣业才恍然想起来他们为何结伴而行。
相遇的时候,他仅仅只是为了给一只白雀带路罢了。
如今花川已到,确实该分别了。
白雀离开时并没有难过,他笑着说:“哥哥,我从灵山出来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弥鹿说过,这就是缘分,我们这麽有缘,以後一定会再见的。”
白雀站在远处冲宣业微笑挥手,这是弥鹿教他的,是“再见”的意思。
宣业静静凝望着他,看着他走远,再走远,变成了很小的一点,像一只鸟飞远。
一只鸟雀能活多久呢?
宣业忽然想。
***
宣业回到仙州,前脚刚踏进不知春的门槛,明栖後脚就提着酒进来了。
“宣业,你可回来了!我可是十分想念你啊!”
宣业躲开他的扑拥,问:“终究都会再见,有何可想念的?”
他一问就把明栖给问愣了,不过很快明栖就捂着心口一脸受伤:“宣业,你我相别这麽久,你竟一点也不想我,可真是令我痛心。”
宣业不再理他,擡脚往亭中去。明栖三步并作两步跟上,声音也跟着传来:“哎宣业,我这酒可是新酿的,你还没喝过,可要好好尝尝。”
那一日,宣业觉得明栖带来的这酒味道格外好,他喝了一杯又一杯,甚至向明栖讨了两坛新的。
他似乎喝得有些醉了,独自在不知春坐了两日也没想过挪动一下,但夜风吹过後颈时,他又感到自己是清醒的。
不知为何,他竟觉得冷了。
生死有命,久别想念再寻常不过,宣业生于天墟,他当然知道这个道理,但生命延续不尽,终有再见之时,便也无需想念,所以明栖说想念他,他为此困惑。
但是很快,他的困惑得到了解答。
不知春里也有鸟雀,宣业从前没觉得有什麽不一样,但突然有一日,他看着那枝头的鸟雀在闹,竟觉心中惆怅。
明明枝头春意正闹,他心里却像是荒着一片秋。
他开始想念在人间遇到的那只白雀。
他好像明白想念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去了长乐天,问明栖一只白雀能活多久。
明栖告诉他,寻常白雀至多不过三五年寿命,若是得缘化形,兴许能活个几百年,不过生死无常,要是碰上大病大灾的,随时都可能会死。
宣业从不避讳死亡,但这一次,他竟因为死亡感到可惜。
他离开仙州去了花川,想见一面白雀。
但未能如愿。
後来过了很多年,他途经灵山脚下,又想起白雀,便决定进山去问问弥鹿白雀可曾归家?
但没等他问,他便得到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