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无羡也知道,根本不可能冷静得下来,可两个人中必须得有一个人清醒。正要继续说话,他忽然眼前一亮,喊道:“江叔叔!是江叔叔回来了!”
江澄也闭上了眼,感受到耳中一静,不得不再一次睁开了。
他要看着……他必须要看着!
——江枫眠道:“这是你娘的紫电。紫电认主,怕是不肯让我……”
——他说着用手去碰了碰紫电,岂知,刚刚碰到,紫电便很是温顺地收了起来,瞬间化为一枚指环,套上了他的一只手指。
——江枫眠立即怔住了。
不止是他怔住了,蓝景仪丶蓝思追丶金凌……连同後排的不少人,都露出了或多或少的讶然之色。
蓝景仪道:“这……?”
金凌道:“我外祖母她……”
虞紫鸢居然让随身的一品灵器认了江枫眠为主。
这是不是意味着,即便从未表现出来,可实际上,她对这个以联姻为名结合的丈夫,在心底深处,其实是有一些爱意的?
当年眉山虞氏多次向江枫眠施压丶直到他败下阵来同意迎娶,是不是也是为了这个女儿的心思?
可是,那又如何呢?
成婚之後这麽多年的争执丶这麽多次的不欢而散,以虞姓自居丶在江家划地而治丶常年夜猎在外不理内务,一再疑心丈夫与故交的妻子有染丶乃至将这怀疑宣之于口丶将自己的怨气倾泻到全家上下所有人的身上……这一桩桩一件件,这样回过头去看,实在是叫人,不知能说什麽了。
也许,也只能叹一声“何等荒唐”了吧?
——像是看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江澄抓着他道:“今天温家的人打到我们家来了,阿娘跟他们起了争执,跟那个化丹手斗起来了!我怕阿娘要吃亏,有人放了信号,待会儿说不定还有更多敌人。父亲,我们快一起回去帮她!快走吧!”
读完这一段,蓝景仪又沉默了。
金凌道:“你怎麽又不读了?”
蓝景仪道:“我总觉得……有什麽地方不对。”
金凌道:“哪里不对?”
虽然这样说,他也情不自禁地蹙眉思索起来。
蓝思追神情与他差不多,将那段话来回看了几遍,似乎捉住了什麽感觉,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聂怀桑将那段话看了看,了然了不对在哪里。
他摸了摸断折的扇骨,盯着那道龇牙咧嘴的裂缝,觉得有点心疼。
他暗道:太可惜了,没救了。
本来也许还有救的,只是他方才没留心,把这把裂了的扇子又拿起来扇了扇风,裂痕这麽一磨损,就彻底没救了。
本来也许还有救的,只是江澄骤逢大变下,自己也还稀里糊涂的,把温家的人如何打上门丶为什麽起争执丶里面又是什麽情形,全都说的不清不楚,这就彻底没救了。
江枫眠听江澄说完了,用紫电把两人捆了回去,命他们两个去眉山寻江厌离与其他亲眷丶嘱咐了江澄保重自己丶向魏无羡托了孤,便义无反顾地带着人回莲花坞去了。
蓝景仪喃喃道:“江老宗主……”
金凌的眼眶红红的。
蓝思追心中也是难受,别开了眼。
——虞夫人说,抽他的这一顿能让他一个月都好不了,可魏无羡此时却觉得,除了被抽过的地方还是火辣辣丶刺麻麻的疼,行动并无大碍。他们卯着一股濒死般的劲儿,拼命地划。一个多时辰後,终于徒手把船划回了莲花坞。
江澄的眼睛里布满了一道一道紫红色的血丝,看起来形容可怖。
江厌离衣裳的整个前襟都已经湿透,她整个人已经成了一樽雕塑,眼睛用力地睁着,周围一大圈都肿得厉害,眼泪仿佛是已经流干了,只留下一道一道十分明显的泪痕。
他们都知道,尽管莲花坞看起来与以往一样,四周灯火通明丶水上波光粼粼丶花灯漂浮,但是里面以往的人,都已经没了。
两个人不管不顾地将船划了回来,却也没有彻底被冲昏头脑丶更不敢面对那个已经显而易见的残酷结果,泊在湖心挣扎了许久,悄悄在隐蔽处停船靠岸。
蓝景仪喃喃道:“……太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