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你厉害,没人敢随便打发你,”夏清晚故意说,“但是,我也不能麽?”
“你可以,”叶裴修静静看她,“但是,我希望你不要。”
“如果我非要呢?”
“我会很受伤。”
她没想到他这麽坦诚。坦诚自己脆弱的一面。
还以为,像他这样,越是面儿上散漫的男人,越是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呢。
一个强大的丶在外头呼风唤雨的男人,在家里对她坦诚脆弱,夏清晚一下子招架不住了,象征性又拍了两张,就走回来,在他腿上坐下,低低地说,“……我也没什麽心事,就是,看着向榆姐离开上京,心里有点惆怅。”
“……联想到自己毕业?”
他合理推测,接话说。
其实不全是关于自己的学业,更多是关于和他的未来。就像走之前那一夜,林向榆喝醉了对她说的,“他们这样的男人,咱们玩过就算是赚到啦。”也像盛骏驰,明明放不下,即使借着酒劲儿,说的也依然是洒脱的话。
都是不得已。
可既然叶裴修如此推测,夏清晚也就顺着台阶下,低着眼点点头。
“不还早呢吗?开学你也才大三。”
“大三上学期就要准备保研的事情啦,”夏清晚擡起头,“哪儿有你想的那麽轻松哦。”
叶裴修笑,擡手用指背蹭一蹭她脸颊,不胜爱怜,“你真是勤奋过头了。”
“聪明的人很多,我不勤奋怎麽行呢。”她说,“我的前途,我未来的家,都要我自己挣。”
竞争这麽激烈,她要杀出自己的一条路来,挣得自己的一方天地,非得拼上一身本领不可。
叶裴修静静地看她,不说话。
心里翻江倒海。
过片刻,他微微笑着,低声说,“听起来太辛苦了,我不忍心,把叶园给你,拼累了就回来,行不行?”
夏清晚只以为他在开玩笑,就道,“‘叶园’给我有什麽用?它又不叫‘夏园’。”
“嗯,”叶裴修还是笑,“看来得给它改个名字了。”
听他的语气,很是煞有介事,好像真的要改名送给她一样。
夏清晚呆了一呆,有点分辨不清楚他是不是在开玩笑,于是轻轻摇头,笑说,“我没说要。”
叶裴修眸色微沉,“……嗯?”
他这一个单字的反问,更让她迷惑了,由是敛了笑容,又说一遍,“我不要。”
这三个字,本是为表达清楚自己的意思,可话说出来,却自带着一种划清界限的意味,普通的解释话语也带上了寒意森森的剑气,杀人于无形。
她马上意识到了,于是停下了话头。
可是这样骤然一刹车,反而更着了痕迹,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
初秋温凉的风拂过,空气里隐约有朦胧的泥土潮湿味,快下雨了。
有一种暧昧朦胧却又苦涩怅然的感觉,像日暮昏茫光线下,被被遗忘在厨房抽屉里的一枚酸柠檬。
夏清晚有意松快气氛,半开玩笑地,“别蒙我了,你这地方根本就没法儿送人,只能使用,不能转让,你以为我不知道呀?”
叶裴修意味不明哼笑一声,“不止。哪天叶家倒了台,使用权也会一并被收走。”
她已经给他递了台阶,他不就坡下驴,反而说出些更严峻的话来。
她知道他生气了,他挺有公子哥的脾气,让他不高兴了,说一两好话是没用的,他要让所有人都下不来台。
搁平时,她挺会哄人的,软软的跟他说些好听话,可眼下这种状况,关乎于她的“要”与“不要”,关乎于她的尊严,她有自己的傲气,不愿意为了缓解气氛再说些颠三倒四丶非本心的话。
心里百转千回,夏清晚也只能一言不发,默默盯着他看。
而叶裴修呢,他年长她那麽多岁,平日里多是他哄她,可这次情况不同,他说出把叶园送她那样的话,本是试探——盛骏驰林向榆分手,林向榆远走纽约之後,她情绪一直不对,他心慌得厉害,总怕她是因着林向榆联想到了她自己。
心里百转千回,末了,他说,“这麽盯着我做什麽?”
“给你递台阶你还不下啊?”
夏清晚说。
“下,现在就下,”叶裴修道,又做出疑惑的样子,“可是,怎麽还劳烦您纡尊降贵给我递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