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明玦:“……”
聂明玦脸色一言难尽,却还是放过了他。
聂怀桑吁出一口气。
聂明玦觉得自己的拳头又痒了。
江澄的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从“江澄主云梦江氏”丶“前两个是主力”……再到那一句“只有江澄,还是那个周身戾气丶满面阴鸷丶死死盯着他的江澄”,仿佛是在一遍一遍地提醒他。
是你带人杀上了乱葬岗丶是你置他前世于死地,没有苦衷,没有隐情,只是因为你恨他。
你毫无道理地恨他,你在迁怒他,却为了这份迁怒,生了杀他之心,还付诸了行动。
在他把金丹给了你,在他大道尽断丶修了鬼道之後。
你既有杀他之心,又有杀他之行。
却在十三年後,犹觉不足。
——犹觉不足。
江澄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可这份近乎疯癫的心情,他却只能压在心底,不能再朝着任何一个人去倾吐了。
——魏无羡微微侧首,看到了站在他身旁,毫无犹豫之色丶更无退缩之意的蓝忘机。
——可是,这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蓝景仪忽然发出一声抽噎。
他抹了一把汹涌而出的眼泪,一把又一把。
他一边抽噎一边道:“我好开心啊……可是,又好难过……这到底,算是怎麽回事啊……”
也许是开心,终于有人在他身边了,也许是开心,这麽多年以後,含光君终于可以站在他身边了。
也许是难过,这样两个人丶这样的两个人,站在了一起,却是要面对,举世的仇敌。
数千名修士的虎视眈眈中,有人跳了出来。
第一个,与他有断腿折肢之仇。
第二个,与他有杀父杀母之仇。
无论当年究竟孰是孰非,无论这“仇”是怎麽结的,总是有一个“仇”字在的。
但是读到第三个人时,蓝景仪终于忍不下去了。
——紧接着,第三个人站了出来,是个身材瘦长丶目光炯炯丶看似一身清骨的中年文士。这次,魏无羡先行一步,问道:“我害你残废过?”
——这人摇摇头。魏无羡又问:“我是杀了你父母,还是灭了你全家?”
——这人又摇头。魏无羡奇道:“那请问你来这里干什麽?”
——这人道:“我跟你并没有仇。我来这里参战,只是为了让你明白:冒天下之大不韪丶人人得而诛之者,无论用什麽不入流的手段,无论从坟墓里爬出来多少次,我们都会再送你回去。不为别的,只为了一个‘义’字!”
他响亮道:“我呸!”
他骂道:“说得冠冕堂皇!既然无冤无仇,不就是为了好听,才来找魏前辈的麻烦吗?!什麽是义?这算个屁的义!说完了就退了算什麽?他不是要和魏前辈拼命吗?!”
——姚宗主含笑退下,其他人倍受鼓舞,一个接一个地挺身而出,大声宣战。
真要如此慷慨激昂地动起手来,他还敬他三分衷肠胆色!
——“我儿子在穷奇道截杀之中,被你的走狗温宁断喉而死!”
穷奇道截杀,布局者为谁,中计者为谁?何来颜面在此叫嚣?
——“我师兄因你歹毒的诅咒全身溃烂丶中蛊身亡!”
夷陵老祖修的是鬼道,御的是尸傀阴兵,若是他下手,何来的“中蛊身亡”?
——“不为别的,只为证明,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若有公道,为何聂明玦沉冤不得雪恨?为何薛洋先屠白雪观後灭义城丶逍遥自在十年?
——“世间仍有公道,罪恶不容姑息!”
若罪恶不容姑息,为何杀害聂明玦丶陷蓝曦臣与姑苏蓝氏于不义的金光瑶仍是呼风唤雨的仙督,可以轻易将脏水泼在自复生起就不断救人的魏无羡身上?
——每一张脸都洋溢着沸腾的热血,每一句话都义正言辞,每一个人都大义凛然,慷慨激昂,义愤填膺,豪情万丈。
——每个人都丝毫不怀疑,他们此刻所为,是一件光荣的壮举,一个伟大的义举。
——一场足以流芳百世丶万人称颂的,“正义”对于“邪恶”的讨伐!
蓝景仪道:“正义?哪来的正义?!”
对着水幕上最後一行字,他再一次用力道:“我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