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谳眼角一滴滚烫清泪猛然滑落,他许是烧糊涂了,又忘了要赶紧继续筹谋,莫要给自己留那些空闲,想起那人。
这几日,只要停下,只要闭上眼睛,他就止不住的去想,止不住的流泪,他念她多年,却不曾想过,有一天,他二人竟会不复相见。
待得手刃仇人,我便去寻你,阿沈。
“殿下!太好了,援兵到了!”
他刚擦去眼角泪水,裴宁就兴致勃勃地冲了进来。
“援兵?”裴谳皱着眉头,如今时局,能叫的援兵都叫了,还能有何援兵?“是哪位来援?”
“你猜!”裴宁笑了笑,裴谳还是这些日子里第一次见他皇姐笑。
可他就算算无遗策,此刻竟也猜不出是谁在此时援兵能叫裴宁如此开心。
“莫非是京都的禁卫军前来?”裴谳思来想去只有这支军队还有些希望存着对皇室忠心,可如今京都之内想必也不剩几位禁卫军了。
“什麽啊!”裴宁嫌弃地看了裴谳一眼,“还什麽禁卫军,是你娘子!”
“你娘子率着一路上新征的三万大军还有几车粮草来救咱们了!”
裴谳听到这话,竟只觉得自己怕是已经被这高烧烧糊涂了,出现了幻觉。
“太医!”裴谳高声喊道。
裴宁见他仍有些茫然,急得跺脚:“哎呀,都什麽时候了,快去城门接应你娘子才是要紧!难道要让她带着援军在城外干等着吗?”
话音未落,裴宁已一把攥住裴谳的手臂,不由分说便将他往外拖。裴谳连日处理军务,身心俱疲,竟被她拽得踉跄了几步。
“皇姐,我……”裴谳还在试图证实此时是否是在梦境,却被裴宁直接打断。
“别我我我的了!快些!城外战事未歇,皇弟媳的军队若不及时接入城内,恐生变故!全军上下都等着你发号施令呢!”裴宁边说边推着裴谳的背,将他推向了城门方向。
裴谳一踏上城墙,下意识地扶住冰凉的垛口,他试探着向下望去,远处战场边缘,一道极其熟悉的身影,正率领着一支精锐骑兵,在那处拼杀。
纵然相隔甚远,人影模糊,但那人是沈歌,绝不会错!那匹神骏的战马是长歌,那舞动间寒芒吞吐的是千钧,以及那矫健悍勇的拼杀姿态除了阿沈,这世间再无第二人!
真的是阿沈!
多日来的忧愁哀思撞上突如其来的欣喜惊讶,一股脑涌上头颅,裴谳只觉得呼吸骤然沉重,耳畔嗡鸣,脸颊不受控制地滚烫起来。
他转头,看向了一直坚守在城头的林姝,犹豫开口:“林将军!若此刻洞开城门,你率精锐与我一同冲杀出去,接应沈将军入城,有几分胜算?”
林姝未曾犹豫,激动言道:“殿下,若依末将之见,把握可至七分!”
“将军并非孤军深入,带着一支能战之师,而且,如今敌军久攻不下,士气已显疲态,最重要的是,末将观察多时,敌军为围困沈将军,右翼兵力已被拉扯得单薄,出现了一道狭窄的空隙。我们不需硬撼其主力,只需扩大此缝隙,我想,便可迎将军入城!”
她挺直身躯,看向裴谳:“只需殿下予我一千精锐骑兵,再调两百弓弩手于城头,集中箭雨覆盖我突击路径的前端,压制敌军。”
“末将愿独自领兵前去,趁敌军调整部署之前,撕开缺口,接应沈将军入城!”
裴谳眸子里闪现出了光芒,他看着远处的身影,林姝说的也对,他若是一同去接,恐是累赘:“好,便如林将军所言!”
“事不宜迟,林将军快去点兵!”
裴谳站在垛口之上,悲喜交加的望着那身影,是了,他那日担心则乱,竟就这般相信裴昭的话是真的,怎麽也就这般相信,淮西王递给裴昭的信是真的!
他的阿沈怎麽会这麽轻易死在他乡!他的阿沈还活着!他还可以与她一起活着!
“阿沈!”裴谳站在垛口,不惜撕裂了声音,大声喊道。
而沈歌忽而似是感应到了些什麽,在斩断面前一敌军首级之後,瞥向了城门垛口,她看见裴谳身影,对那身影宛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