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昭环视四周,硝烟弥漫中,箭矢破空声,刀剑碰撞声,垂死者的呻吟声不绝于耳,竟恍若隔世。
“昭儿!”裴谳坚定目光和昭儿二字将裴昭唤醒,“只要昭儿活着,帅旗就在,军心民心就未必会散,裴鼎纵然狡诈,也休想名正言顺!撑下去!援军已至,未必没有一战的希望。”
“可朕…”裴昭话没说完就被裴谳一把抛在了马背之上,“已经是个废人了。”他无力地趴于马背之上,呢喃道。
裴谳却因为战火杂乱之声未曾听清楚裴昭之言,他不曾犹豫,一把将几近昏迷的裴昭稳固地护在身前,用撕下的衣襟牢牢捆紧。
“所有人听令!向西侧高处密林撤退!交替掩护!”萧珩的喊声不断响起,此令不断响在所有人耳中,一遍又一遍。
密林在高处,这意味着,会将後背生生给了敌军,因而必须要有人掩护,也就意味着後行队伍生死难料,但这无疑是保帝王的最佳战术。
裴谳不曾犹豫,好在几月骑马,他的骑术精进了不少,一声令下,踏雪就如同离弦之箭窜了出去。
他赞同萧珩之布局,巨石既然难以炸碎,那就向上闯出去!
残存的精锐立刻变换阵型,护着他们的帝王,艰难前进。
远方,长公主裴宁亦看到侧方烟火,看见了那求援军的烟火。
“吁~”裴宁勒马看向烟火方向,看向身边兵部侍郎刘甲,“所有将士全部援助?”
她未曾带兵打过仗,遇到这等问题,着实不知该如何处理。
“不错,臣之所鉴,理应全部队伍调转方向,立刻驰援!”刘甲亦是紧锁眉头,本以为敌军陷阱再不济也只会布在几条官道,主将所率两万大军定能朝着小路打其个措手不及。
若是顺利攻进京都,战火该燃在城门之前,而此时援助信号方向,无疑意味着,敌军在那小道也布了埋伏,会让两万大军恐惧的埋伏,数量不低。
刘甲汗流浃背,这分兵偷袭之策,本是他提的,因而如今小道出现埋伏,所有人的第一怀疑,必然会是他,可他又怎会蠢到如此地步,未见到叛军就临阵倒戈,那无疑是给自己的一条死路。
便是骑在马上,刘甲依然汗流浃背,为证清白,他只能在裴宁长公主,白羊王妃面前,表现出焦急与迫切援助的样子来。
然他心里却已然慌张至极,他并非是裴鼎的人,但那裴鼎的叛徒又会是谁?
他灵机一动,必然是有人通风报信,想到此计,他便安心了不少,这样见了陛下,他也算有所交代。
忽而,破风之声从其耳畔虎啸而过,他下意识捂住耳朵,疼痛这才从耳侧溢了出来。
刘甲猛然回头,只见身後箭羽纷飞,十馀万大军尚且挡不住那密密麻麻的箭羽,可见敌军数量不低,若不是一箭三株,定然也有数万甚至更多。
“怎麽回事!”裴宁猛得抽出腰间长剑,横在面前。
“快护王妃!”裴宁所率匈奴大军迅速靠拢,亲卫挡在其身前。
而刘甲一把长刀挥舞,脸上汗流浃背,可心里却已经冰冷,敌人显然有备而来,这天下莫不是真要易主!
那他们这些最後跟在裴昭身边之人,必然会被赶尽杀绝,以永绝後患。
刘甲之忧,亦是在场绝大部分的将士之忧,未至城门,主将不在,深陷埋伏,惊恐迅速蔓延。
倒是长公主所率匈奴大军,尽展血性,无惧追兵,呐喊之声震天动地,前方护卫军所立长盾死死护住大军,将敌军箭羽全挡在了身後。
“王妃!先退!”匈奴阿奴律将军瞬时间挡在裴宁身前,魁梧身躯将裴宁整个身形全部挡住。
汉族大军于北境所吃败仗,尚未恢复士气,如今一鼓作气正要取叛军,就遭埋伏,士气大跌,所见匈奴士气,竟也涨了些士气来。
“举圆盾!虎啸营弓弩手准备!”林姝大喝一声,调动北境大军,大军随声而动。
这不仅仅是一场清剿叛军之战,在林姝看来,这更是北境与西洲之间的一场战役,她竟有些兴奋,这一战不仅和长久为战的敌人匈奴之军一同抗敌,更要和素以军纪严明,生死不惧之称的西洲大军为敌,新鲜的很。
林姝可不同于京都之将士那般,眼中惊恐茫然,她手持长剑,眼里尽是兴奋,她的剑竟有朝一日要触上匈奴之外的敌人,这不仅仅是新奇了,对她来说,更是挑战。
习剑之人,最怕的便是手持长剑,却无可以喂剑招之人,那便意味着,持剑之人再难有所进步。
再想到面前敌军一路烧杀抢掠,想到他们路过那些战火过後焦黑的城池之时,城内满是流民,眼见不少女孩衣不蔽体,更有老人未曾立碑,饿死在道路之上,她的长剑便是要斩这些西洲的恶人,要为那些冤死的亡魂好好申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