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昭辞仍是那身浅色薄衫,衬得他黑发愈浓,面色愈白。
他神色镇定,声音有些轻,但字字清晰:“我有观测灵气魔气之法,方才她们困于魔潮中迟迟不出,便在外面一直盯着魔气。白光出现时,魔气为何消散确未看清,但……”
“魔潮炸起白光前,我确实看到了一缕剑意,招式与东澜北冥剑招截然不同,应当就是两位西漠剑冢师侄的。”
“只是,”他清浅一笑,“那剑意消散极快,在白光出现前便已散了。我因此得幸看得清清楚楚,剑意离魔气本源之处,相去甚远。”
在魔潮里出剑的那个西漠剑冢的弟子闻言,攥紧了空空荡荡的剑柄,不服气地又问了一句:“若真有能观测仙魔气之法,同辈间早该传遍了,可我此前从未听过东澜仙宗这届弟子有如此奇人。莫非是东澜仙宗想独占除魔剑……”
另一个弟子按住他手,止住了他接着向下说:“师弟执念太深,一时冒犯,实在抱歉。只是,如道友所言,魔气消失时,既什麽也看不清,道友如此武断地说除魔剑未成,有些无稽。”
苏昭辞也不恼,极罕见地展眉。
一阵风过,吹起发带,他束起的长发飘扬。
平日温和的面容此时竟透出几分少年气:“在下东澜仙宗苏昭辞,论辈,你们当喊我声师叔。”
“你们小辈见的少,不信事有成败。无妨,师叔教教你们。”苏昭辞向前走了几步,正好挡在谢言星与两个西漠弟子之间,“那炼剑除魔一事从未证实过,现在拿出来起哄,为时过早了些。”
谢言星僵住的身子正巧对上他低头望来的目光。
那眼神温柔而灼灼,正如後山那颗桃树花最盛时的样子。谢言星几乎没顶的绝望一点点退去,被压住的神智清醒过来。
她深吸一口气,摸到腰间锅铲,如同在海上漂浮许久终于踩到陆地,心一点点踏实下来。
这不是那个懵懂的预知梦,她已成食修。
梦里梦外,炼剑除魔一事,她从未亲眼见过。
既未见过,便不足信。
修仙是逆天而行,唯一要信的,是她自己,是食修谢言星的锅铲和锅鼎。
面色恢复了平日里的轻松,她问:“两位道友,我有一问——先前困于魔潮时,这柄剑,是否未曾除魔气?”
捧着剑柄的弟子又想开口,但被他师兄按住了,师兄默了默,答道:“……是。”
“既然如此,炼剑除魔一事,便不能下定论。”谢言星在两人反驳前接道,“但兹事体大,我们既在魔气遍布的秘境中,便不妨试一试。”
“这些残片,我方才拼过,可复现完整剑形,未有缺漏。”她以灵气托起地上的剑残片,推到明真面前,“这是我师妹明真,百工峰峰主这一代亲传弟子,论炼器造诣,不逊色她师兄师姐们分毫。”
“往後,由你们与我师妹重铸这柄剑,我们再寻魔气试上一试。”谢言星定定地看着两人,“究竟这剑成与不成,一试便知。”
两个西漠弟子沉默良久,终于应下:“好。”
他们当即拉着明真到一边比划起来。
苍羽适时开口:“北冥弟子,回去修炼。”
北冥弟子顿时响起一片哀嚎,几个胆子日益大起来的,竟高声问:“大师姐,你还没说今天我们表现如何呢!”
“临阵变换不足。”清冷的声音落下,北冥弟子个个如丧考妣,苍羽顿了顿,又说,“但向前数三代北冥玄宫弟子里,你们剑阵第一。”
年轻的弟子们顿时又如打了鸡血,三步并两步飞奔回聚灵阵。
衆人各自散去,谢言星心神一松,却感到一道目光仍落在身上。
她转头,正对上苏昭辞来不及收回的目光。
他迅速别过脸,啓唇想说些什麽,可声音未出,先是一串气声,随即化为难以遏制的咳嗽。
他擡手成拳掩着唇,咳得肩背微颤,连那方才飘扬的乌发都一下子沉颓下来。偏偏那双惯来显得多情的桃花眼因生理性的泪水而洇湿,水光潋滟,连带着眼尾也飞起一抹脆弱的薄红。
谢言星先前满脑子除魔剑和预知梦,此时後知後觉地回想起苏昭辞那句轻描淡写的“便在外面一直盯着魔气”。
仙魔眼的後遗症她再清楚不过。
方才弟子齐聚,按这小师叔死要面子活受罪的性子,怕是硬提着一口气撑足了场面,此刻人散才显形,怕是已忍到了极限。
她眼神飞快掠过他微颤的肩线丶湿润的眼角以及苍白得几乎透明的面色,脑子里像是被那抹红刺了一下,瞬间有点发空。
她手下意识就忙乱地在储物手环里一阵翻找,摸出常备的一盏凝元露,近乎粗鲁地塞进苏昭辞微凉的手里。
不是早同你说过,非必要不准动用仙魔眼!”她语气又急又冲,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怒意,“用完了也不知道及时找我喝凝元露,你就这麽不上心自己的身体?!”
苏昭辞被她这劈头盖脸一顿数落弄得一怔,一时间忘了咳嗽。
他垂眸看着被她强塞入手的温润玉盏,又擡眼看向她因怒气而显得格外明亮生动的眸子,心底愈发明了。
她果然就是爱看这副病弱模样。
苏昭辞掩唇的拳放下,指尖无意间擦过她塞玉盏的手指,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喜意。
他于是从善如流,将凝元露一饮而尽,然後擡起眼望着谢言星。
“方才那除魔剑确实不对劲,我看你没有反驳,一时情急,忘了答应你喝凝元露的事了。”他声音因咳嗽而低哑,但落在谢言星耳里,反而带着点可怜兮兮的软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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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剧情线快进小谢找到目标的高潮了,由于饺子醋们快到了,写得很爽。
感情线终于写到俩人一个误会对方喜欢自己病弱,一个生气对方不爱惜身体动心不自知了,文案在望,写得也很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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