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大夫人止了泪,看着这位淡雅的年轻人,仿佛在看一个疯鬼。
卫侯玉擡眸,眼神温和,却凉薄。
“也许,几位叔父,能够理解我的苦心。”
卫大夫人惊得彻底说不出话了。
她活了三四十年,也算见识不少风浪。
盛京贵族云集,为了家族繁衍,长辈锻炼晚辈,比比皆是。
反过来,晚辈让长辈去历练,哦不——去死,却是头一次。
倒反天罡。
与往常一样,卫侯玉决定烧掉这张废纸。
橘色火舌摇曳,透过浅色的纸,映出了一枚朦胧的火团。
卫侯玉的思绪,忽的飘回了还在岭南的时候。
少女一会儿端水,一会儿添灯,一会儿关窗,被他折磨得心烦。
朦胧的烛火下,少女的五官优越而漂亮。
她挠了挠秀发,无声抱怨道,是是是,你是金枝玉叶,要求可真多。
卫侯玉的瞳眸清浅,闪过了一丝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笑意。
火光晕染了薄纸,白纸黑字一清二楚。
信的末尾,卫侯玉却捕捉到了一句话。
一句在外人看来,再平淡不过的话。
“如您所说,我已放过她一次。窃以为,此女狡猾如狐,恐以假面示人。”
李竹山生性狭隘,小肚鸡肠。
写信的时候,他似是不经意,在信尾提了一句,拐弯抹角向卫侯玉告状。
隔着书信,老太医那张吹胡子瞪眼的神态,已然呼之欲出。
寥寥几句,却如平地生惊雷。
卫侯玉不知道,自己是以什麽样的心情看完的。
脑海中,猝不及防的浮现了少女潸然落泪的场景。
——“大公子哥哥,师父死了,我也破了相,不敢去见你。”
呵。
这种感觉很奇妙。
就好比,一只乖顺的宠物,竟也违背了预先的设定,开始有了自己的主见。
甚至,还学会了欺骗。
欺骗他呀。
冰凉雪白的指尖,将一张薄薄的信,捏成了细细一团。
镜室,静悄悄的,冷香袅袅,凉意袭骨。
年轻男人端坐,好似画中的人物。
桌畔,莲花盏内的火舌,缓缓蔓上了白纸,眨眼间,燃尽了所有。
卫侯玉勾了勾唇。
原来,一年多的时间,他的薛妹妹,一直在和他玩闹。
卫侯玉敛下了自己的情绪。
窗角,松枝青翠,蜿蜒了一截未藏好的衣角。
卫侯玉的声音含笑,“二弟弟,你还要在门口待多久。”
“长兄,你为何知道我没走呢?”那个幼小的身形一僵。
随即,他缓缓探出了脑袋。
卫侯玉声线如玉。“那就要问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