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快步上前,脸上堆砌一种近乎悲悯的慈爱。
平时,她瞧不起这个庶子,觉得他很碍眼。现下见他被踢,心中那股郁积多年的浊气,仿佛瞬间舒畅。
当着衆人,大夫人几乎要笑出声来。她却是最会作戏的,硬生生将快意扭曲成了最温柔的神情。
她掏出丝帕,像对待珍宝一般,极其心疼地拭去男孩脸上的血水。
“可怜见的,摔疼了吧?好孩子,莫哭了,哭坏了眼睛可怎麽好?”大夫人的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
男孩细嫩的眉头紧紧蹙起,像是被揉皱的丝绢。
面对这位嫡母,他的心尖总盘旋一丝挥之不去的惧意。
柔软的丝帕,仿佛沾了盐的粗布,狠狠摁在孩童青紫的皮肉。
好痛。
孩童小脸煞白,泪珠打转,却咬住唇不敢哭出声。
这时,生母息夫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
她猛地扑过去,一把将孩子紧紧搂进怀里。
息夫人的额头几乎触地,声音带着哭腔,“老爷,夫人,是妾身教导无方,,让珑儿失了规矩。”
她的身形颤颤,筛如抖糠。
方行简正烦着,瞥见地上这对母子,只觉碍眼。
他厌烦地挥了挥手,仿佛在打发什麽苍蝇。
大夫人又柔又缓,眼眸深处,却是一片冰冷的漠然。
“息妹妹,你这是做什麽?孩子不懂事,慢慢教便是了。若你怕宠坏了孩子,不妨将放到我这儿。”
息夫人闻言,害怕的缩了缩肩膀。
八小姐方采心,自幼丧了母,被大夫人养在身边,成了一个性格乖戾丶虚荣狭隘的废物。
“夫人,你掌管方家,日夜操劳,珑儿福气薄,妾身怎敢奢求?”
说罢,她像护珍宝一样,将小男孩捂得严严的。仿佛,下一秒,大夫人便会将男童从她手里夺走。
大夫人的眼睛眯了眯,眸中,是冰冷的光彩。
息夫人却抢先一步,朝着方行简和陈氏深深福下身去。
“老爷夫人,妾身会好生教训他的,我和珑儿,就不在此碍眼了。”
说罢,她拽着孩童,几乎踉跄的退了出去。
吃饭的时候,方行简的一张脸还是黑的。
他恨极了赵家,以及偏心的皇帝。
方行简夹了一片菜,眉宇皱成了“川”字。
大姚民风昌盛,崇尚美食之道,京中珍馐无数。
方行简自认为,并非贪图享受之人,却也觉得,今日饭菜,粗糙得没法下咽。
“砰!”他一掌拍在桌上,碗碟叮当作响。
方成璁面色煞白,怕极了父亲这幅模样。
“今日掌勺的,是犯了瘟病,还是活腻歪了?好好的食材,糟蹋成了猪狗不食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方家已经败落到这种地步了?”
倒胃口!
饭桌上,一衆少爷小姐,不敢吱声。
大夫人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她的声音平静,却字字如针。
“老爷,前些日子你忙于公务,未曾在家用饭。府里的饭菜,便一直是。。。。。。这般光景了。”
陈氏的话,如同兜头一盆冰水,令方行简猛地一怔。
大夫人顿了顿,扫过方行简铁青的脸,继续体贴道,“大姚崇尚节俭,咱们家,自是要做个表率。”
这话,顾及他的面子,已将残酷的事实,说的足够好听了。
方家子女,加上妾室,奴仆,已经快到了上百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