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假假(十)
这次的赵长策,并没有很快醒来。
蚩莹的心像是被什麽揪着,喘不过气。生平第一次,她如此关心一个陌生男人。
她的眼睛满是恳求,“真真姑娘,他们都说你是医官,一定可以救回赵大人。”
是啊,薛真比任何人都想救回赵长策。
她几日不眠不休,找遍了医书,指尖磨破试药,却制不出一枚灵丹妙药。
秋一过,红叶飘零,一片一片落下,堆满了狭窄的宫渠。
太学的灰瓦,被秋雨洗得发亮,泛出丝丝冷光。
今夜无星,天幕如墨。徐梦得却仍如往常一般,登上了观星台。
观星台上,却立了一抹意想不到的身影。
徐梦得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他怔了片刻,才低声唤道:“陛下?”
皇帝一改往日温雅,他面色含煞,语气冷厉:“是你动的手?你早就想除掉他,对不对?”
徐梦得冰魄般的眸子微微一转,仅露出清淡的疑惑,“陛下在说什麽,臣听不懂。”
皇帝像是被什麽哽住了喉,“在我们所有人里,九郎是最无辜的。”
徐梦得似乎听到了笑话,他的唇角漫上了讥诮,“这世上,没有谁是冰清玉洁,一尘不染的。”
皇帝一口郁气压在胸间,“先前他在嘉州受伤,朕问他,他却对此隐瞒。朕早该想到是你。”
秋夜里,天幕昏沉,观星台只有一盏灯。
徐梦得一张脸,浸润在无垠黑暗之中,忽地,他低低低笑了起来。
那笑声起初极轻,继而越来越嚣张。
年轻清冷的夫子,竟失态的笑出了泪,“陛下,你和赵长策的友情。我一个外人,从小看到大,真是好生感动呢。”
皇帝一时语塞,他愣在了原地。
在所有人都以为赵长策命悬一线之时,他却醒了。
薛真第一个便要去看望。
门外,是侍卫赵桥。
赵桥对她没几分好脸色。
他阴阳怪气,“薛姑娘,你来做什麽?主子被你害得昏迷不醒,你还是不要来添不痛快。”
若不是为了救她,赵长策压根不会被山石砸中,更不会危在旦夕,昏迷数日。
一切都是薛真害的。
薛真理解他的愤怒,不与他一般见识,“我总要确认他完好,才会放心。”
赵桥却寸步不让,语气生硬:“不行,薛姑娘,我不想对你动手,还望你知晓分寸。”
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
薛真准备耍无赖。
快要遛进门的时候,却被赵桥像拎小鸡崽似的抓住,“薛姑娘,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薛真扯着嗓子,喊给里面的人听,“赵大人,你醒了吗?”
赵桥脸色阴沉,“薛姑娘,主子在休息,你不要打扰他。”
下一瞬,屋里人的嗓音,微哑却冰凉,“让她进来。”
薛真心下一喜。
抢在赵桥拒绝前,她走了进去。
年轻男人容貌昳丽,他轮廓分明,一双眼眸黑沉沉,面色虽是大病初愈的倦态,却不减瑰丽之姿。
他的嗓音冰冷,看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你是谁?”
薛真脸色“唰”地白了。
一股尖锐的痛楚,自心口蔓延,抽痛难忍,直教她无法呼吸。
薛真不想从头开始,不想就这样从他的记忆中彻底抹去。
她太心急的想让赵长策忆起自己:“赵大人,我是薛姑娘,你平时喊我‘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