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未落,两人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副滑稽景象。
碧波之上,一塘鱼儿仰面朝天。
薛真和蚩莹等人,再也忍不住,双双扶着廊柱,笑弯了眼睛。
她们的笑,清脆,轻快,彷如银铃,洒满了赵府的长廊。
昌平手里捧着一只胡娃娃,针脚细密,色彩鲜亮,绒毛在日光下泛着柔软的光晕。
在大姚,长辈总爱给孩子们缝制玩偶,其中尤以威风的虎娃娃与憨态的陶俑最得孩童欢心。
薛真倚着廊柱,雪白指尖拨弄着虎娃娃的耳朵。
她看着虎娃娃,眼尾弯起狡黠的弧度:“昌平,没想到你竟童心未泯,还喜欢这个?”
受到情感创伤的人,会不自主的找寻童年回忆。
哪怕是一只毛茸茸的布偶,或是一只轻盈的风筝,都可以短暂的回到那段美好的时间。
“才不是呢!”昌平急忙辩解,脸颊微微鼓起,“我都十三四岁,早就是大姑娘了,才不玩这些呢……这是从小皇子那儿抢来的。”
薛真轻笑一声,指尖点了点虎娃娃的鼻尖:“既是从别人那儿抢来,岂不是更说明你喜欢得紧?”
昌平一时语快,脱口而出:“送给你呀!反正你同小叔成了亲,迟早也要有小孩子的……”
话音未落,果儿捂住了昌平的嘴,像教训不懂事的小辈一样:“昌平,你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麽能说这种话?”
薛真倏地抿住了唇,一抹绯色自耳根悄然漫开。
偏偏昌平还歪着头,一本正经地端详她:“真真,你怎麽不说话,是不好意思了吗?”
薛真羞赧,急忙否认,“没有!”
昌平盯了她一瞬,却格外认真,“不,你就是害羞了,你的脸颊,耳朵,嘴巴,都是红彤彤的,比天边的胭脂还要红。”
薛真咬唇狡辩,“没有。”
银灯在一旁,想为自家姑娘狡辩,却发现根本撒不了谎。
这时,昌平拉来琥珀,“琥珀是证人,琥珀,你说,真真的耳朵是不是红得像玛瑙?”
琥珀抿嘴笑着点了点头。
一行人中,就属果儿比较淡定。
她笑着问:“是呀,赵夫人,为什麽提起这个,你会这般害羞呀?成了亲,这都是要经历的。”
薛真:“…………”
她不想跟她们说话。
太後和疼爱这个孙辈,心疼小孙女的遭遇。
她便想将昌平接到清心殿,可是,昌平不想去。
于是,侍女果儿也来了。她一贯服侍在太後身侧,为了照顾昌平,竟也住到了玉炅殿。
昌平不爱吃药,总喜欢酸甜滋味,于是,果儿便将酸梅丶山楂丶陈皮弄作零食。
薛真看了她好一会儿。
薛真心想,果儿贴心谨慎,有了她,昌平的生活一定会好很多。
这日,昌平又想出去玩耍。
果儿拦在了她的面前,恭敬告诉她,“郡主,不可以的。”
昌平擡眸看向她,亮亮的瞳眸也黯了。“那与真真一起呢?也不可以吗?”
果儿还是那句,“不可以。”
昌平挥手摔碎了一只瓷碟。
果儿只是平静道,“郡主,不要乱发脾气。若是被太後知道,定会罚你抄几遍女律的。”
几名小宫女弯着腰,忐忑的收着碎裂的瓷。
隔着一面轻薄的屏风,侍女恭敬而立,郡主端坐其中。
宝瓶插着几枝枯萎的花,酸甜的果脯,冰冷的宫规交织。连带着殿内的桌椅丶铜镜,烛台,都成了皮影上的小像似的,被人操纵,却又没什麽办法。
烛火轻轻一摇,这处华贵的宫殿,连同里面的人,仿佛会像折子戏似的,倏地一下落了场。
昌平的目光,有几分落寞,又有几分无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