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在萧夜珩身后重重关上,那声巨响如同丧钟,却又奇异地敲开了陆晚吟生还的门缝。
落梅阁内,死寂重新降临,但气氛已然不同。
陆晚吟扶着冰冷的桌面,双腿软,几乎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冷汗浸透了她的内衫,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黏腻的寒意。她大口喘息着,胸腔因为极度紧张和恐惧而隐隐作痛。
活下来了……
在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下,在那把距离脚尖不到一寸的匕面前,她竟然真的……暂时活下来了!
她缓缓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在那柄依旧插在地上、尾端微微颤动的匕上。森冷的寒光提醒着她刚才距离死亡有多近,也提醒着她,这份“安全”是何等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看好她。”
萧夜珩留下的这三个字,冰冷无情,却也是她此刻的护身符。这意味着,在萧夜珩做出最终决定之前,她至少不会被随意处死。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墨影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没有完全走进来,只是站在门槛外,那双锐利的眸子先是扫过地上那柄显眼的匕,然后才落在脸色苍白、惊魂未定的陆晚吟身上。
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有残留的警惕,有对王爷命令的绝对服从,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探究和一丝极其微弱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
方才房间里那石破天惊的对话,他在门外听得一清二楚。
自缢?溺毙?自己选?
然后那个女人……她居然抱着个破布包,弱弱地说要“抢救”一下王爷?
这简直是墨影活了二十多年来听过最荒谬、最大逆不道,却又……莫名让他心头一悸的话。
“王妃。”墨影的声音依旧冷硬,但比起最初的纯粹杀意,已然缓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点公事公办的疏离,“王爷有令,属下会守在院外。您……您好生歇息。”
他没有去动那把匕,仿佛那是什么不祥之物,只是履行着“看守”的职责。
陆晚吟强迫自己站直身体,尽管指尖还在微微抖。她看向墨影,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平稳的笑容,虽然那笑容看起来苍白又勉强:“有劳……墨影侍卫。”
她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墨影下意识按着的右侧腰腹,轻声补充了一句:“那方子,若感觉尚可,三日后我可为你调整后续治疗的方案。”
墨影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按在腰侧的手默默放下。他深深地看了陆晚吟一眼,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沉默地后退一步,轻轻带上了房门。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陆晚吟一人。
她终于支撑不住,顺着桌沿缓缓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桌腿,蜷缩起身体。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夜色深沉,灵堂内白色的烛火与窗外惨白的灯笼光芒交织,映照着她单薄的身影和地上那柄幽冷的凶器,构成一幅诡异而凄凉的画面。
……
这一夜,陆晚吟睡得极不安稳。
梦里反复出现萧夜珩那双冰寒刺骨、翻涌着杀意的眸子,以及那把呼啸着掷向她脚边的匕。每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她都要下意识地看向地面,确认那匕依旧插在那里,才能稍稍喘息。
天光微亮时,她几乎是睁着眼睛等到晨曦透过破旧的窗棂。
门外传来了细微的响动,是春桃端着洗漱的热水来了。小丫鬟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柄明晃晃的匕,吓得“啊”一声低呼,手里的铜盆差点脱手,热水溅了一地。
“王、王妃!这……这是……”春桃脸色煞白,指着匕,话都说不利索了。
陆晚吟已经挣扎着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褶皱的衣裙,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无妨,放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