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看看去。”
但见韦济和郭成骑马行在最前,巡检司的兵卒围在两侧,中间一群人有男有女丶有老有少,俱是衣衫破旧丶尘土满面。
韦济含笑朝我执手示意。
郭成高声招呼:“青娘子!”
“二位大人,这是要上哪?”
“给青娘子送邻居来了。”郭成指指身後一群人,
“有流三千里的,有流两千里的,韦知州说把他们安置在燕子坪。”
燕子坪离客栈不足二里地,以前是戍卒屯田的地方,因那些戍卒常和附近的山民发生冲突,合上泸州新置长宁军,熊图便将这里的戍所裁撤。如今韦济拿来安置流人,倒正合适。
韦济从流人队伍中引出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和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人,走到我面前。
“韦大人,这二位是?”
“我来介绍一下,”韦济扶住老者的一条胳膊,
“这位是柳行简柳先生,曾任舒州桐城教谕。他身旁这位——”
那人干咳一声打断:“流人刘玉。”
韦济不以为忤,笑着补充道:“刘玉刘大夫。”
我朝他二人拱手:“柳先生,刘大夫,往後我们便是邻居了。”
“这是八亭道青城客栈的青娘子。”
“青娘子,幸会。”
“青娘子,幸会。”
韦济对我道:“青娘子,‘戎管’流人多有不易,还望青娘子百忙之中能抽空照拂一二。”
“韦大人太见外了。”我看着柳行简和刘玉,诚恳道,
“乡邻本该守望相助,诸位落脚後有什麽难处,径可到客栈寻我。但凡青城能帮上忙的,决计不会推脱。”
蜀地行路多艰,他二人潦倒千里至此,想来已吃了数不尽的苦头。
此刻,二人对视,眼眶竟有些红了。
韦济让郭成带二人归队,再度朝我执手:“韦济先替他们谢过青娘子。”
“既是如此,那青城也先替山民谢谢韦大人。”
韦济笑了:“其他的人,我再想办法。”
我亦欣喜于这份默契:“有劳,韦大人保重身体。”
回到客栈,我让槐序丶封峤打包一些日用物品,给柳行简和刘玉送去。
他俩准备了灯油丶茶叶,还有一些自家晾晒的菜脯丶肉干,让我过目,是否需要再添点什麽。
流人多是贫苦百姓,饥寒难忍之时,为了活命,偷一件衣物,抢一口饭食,按律便要流放千里。
历朝历代,莫不如此。
我爹封玄,精研律法,即是参不透这个理,失望之馀,才去青城山当了道士。
流人之中还有一些是获罪的官员及家眷,他们跌落云端,肩不能扛丶手不能提,又要忍受流放途中的折辱,往往熬不到落管之地,就已魂断神消。
柳行简来自桐城,距悦州三千里有馀,以他的年纪,能活着撑到燕子坪,足见其心志弥坚。
念及于此,我对封峤说:“把你七叔公那套《论前汉事》带给柳先生,他是读书人,想必会喜欢。”
二人从燕子坪回来时,槐序问我:“干娘,你给柳先生捎的是册什麽书?我瞧他抱着书,竟悄悄哭了。”
“是我们蜀地诸葛丞相着的一本书,柳先生初入蜀地,可能有所感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