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记挂吃!”我轻轻刮了刮他的鼻尖,“与我说说看,夫子为何要罚你?”
大新耷拉着脑袋,忸怩道:“我,我欺负阿木揭……”
阿木揭?这名字耳熟,我想了想——似乎就是那个给柳行简送蛇蛋的山里娃。
“啊?青姨上回还听你槐序姐姐说——你跟阿木揭拜把子了。这才多久,都要断啦?”
“没,没断,”大新涨红着脸解释,“我和阿木揭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呦,那是怎麽回事,夫子错怪你了?”
“没有。我,我给阿木揭起绰号了……”
“什麽绰号呀?”我揉着大新的脑袋,好奇追问,“这样惹夫子生气,上着课就被赶出来了。”
“蚂……蚂蚱……”
“管自己的好兄弟叫‘蚂蚱’?”我扣住他的脑袋,稍稍用力,“你这小脑瓜子,怎麽想的呀?”
“阿木揭喜欢捉蚂蚱烤了吃,我们下课叫着玩,他也答应,被夫子听见了,夫子说‘此乃邪谋之举’,要改一改我的‘无聊’,就责罚我了。”
我照着他的额角轻弹一记:“罚得好!”
小家夥抽抽噎噎道:“可是……青姨,你知道夫子罚我做什麽嘛……”
“该不会是——罚你捉蚂蚱吧?”
“就是啊!”大新的眉眼皱成一团,“要捉二十只,散学前交,我才捉到三只!”
我用手掩住嘴,勉力不让自己笑出声:“那,那青姨就不耽误你了。你别光惦记翻土,去草叶子底下多找找。”
“噢。”
教室内坐着二十来个孩童,有男有女,年纪小的五六岁丶大的也不过八九岁。柳行简手执书卷,立于一块木板之前,正在给他们授课。
我引熊图蹑至窗下旁听——这一堂讲的是算术。
柳行简问道:“今有田广十五步,纵十六步,为田几何(注一)?”
群童之中,有的托腮苦想;有的蘸水为墨,在桌上点点划划。
未有多时,一名僚人女童站起,大声答道:“夫子,为田一亩。”
柳行简捋须微笑:“然。”翻页又问,“今有积五万五千二百二十五步,为方几何(注二)?”
这一题需借算,议商三次,方能得出结果,比起前一道方田题,算程要繁琐不少。有几个孩童算着算着,已面露痛苦之色。
柳行简屈指,叩了叩木板:“专一有成,三二失定。”
少顷,一个身量幼小的男童,怯生生起立:“夫子,是二百一十五吗?”
柳行简挥手示意他坐下,温言道:“很接近了,再想想。”
仍是那名僚人女童,起身答道:“夫子,为方二百三十五步。”
“然!”柳行简抚掌笑道,“沙玛算得又快又准,大家为她鼓鼓掌!”
掌声次第响起,一名年纪略长的孩童,颇不服气地问道:“沙玛,你阿爸是猎户,你阿妈是织工,你算术学这麽好,有什麽用呀?”
群童交头接耳:“就是。算术这麽难学,学了又用不着多亏啊。”
“沙玛姐的脑子换给我就好了,我家开米行的,爹娘成天骂我不开窍。”
柳行简嘴角噙着笑意,看向女童,鼓励道:“沙玛,你对未来有何打算?说给大家听听可好?”
沙玛昂首起立,环视衆人,自信道:“我阿硕沙玛以後要像八亭道的青娘子一样,做大宋边市的判官!”
沙玛身旁的一名女童跃起:“我也要像青娘子一样!我要开一间大大的客栈!”
又一名女童嚷道:“我要像师母一样,我要开一间织坊!”
男孩子们也不甘示弱:“我要当将军,带兵痛揍石门蛮子!”
“对!把他们抢走的南广部的地,再夺回来!”
“一直打到大理!”
“大理能不能打?”
“大理不能打,大理现在跟我们大宋是兄弟。”
柳行简“笃笃”敲着木板,大声道:“好了,好了。今天的课便上到这里,回去後,记得温书。散学罢!”
“散学喽!”
“散学喽!”
“夫子再见!”
“夫子再见!”